青梅盯著李思揚的眼睛，烏黑的雙眸一瞬不瞬：“我想老太太也早就發(fā)現(xiàn)了你往我食物里攙東西，年逾半百的老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孫子孫女自相殘殺，她該有多么的心痛，她實在不愿看你走上絕路，才會選擇自我了斷自己的性命，

只是她臨終前還叮囑孫嬤嬤替你燒掉那些罪證，還讓孫嬤嬤給父親傳話：若我有個三長兩短，叫父親千萬饒你性命，這樣一個老人，用自己的性命歸還欠你的債，還不夠？

可憐這樣一個老太太間接死于你手，你竟無半點羞慚悔恨之意？虧你熟讀圣賢書，于心何忍？

只可惜孫嬤嬤太天真，竟然幻想能打動你，把她知道真相的事說了出來，還勸你停手，豈知你的心已黑透，怕她將此事傳出去，竟不惜殺人滅口，好在她躲過一劫，卻永遠呆傻，不能指證于你。

你又心安理得的開始著手害我，卻不小心被路過的胭脂聽見，你又起了殺心，勒死了她，吊在園子里，是也不是？”李思揚梗著脖子道：“你說這話要有證據(jù)，這都是你的猜測。”

青梅輕輕偏頭去看他，一絲笑紋自嘴角漸漸暈開來，更添神秘之色：“你以為我沒有證據(jù)么？告訴你，證據(jù)一直在我這，只是我還不想把你捉出來罷了。”

她走到思揚面前，看著他的眼睛，像一枚鋼針，直要釘進他心里去，壓迫的他呼吸都有些窘迫起來：“你沒想到吧，胭脂臨終前撕下了兇手身上一塊布條，我記得那日匆匆進屋換了衣裳陪父親去赴宴，那么那身衣裳應該還沒扔掉吧，不如讓合歡找出來看看。”

說著從梳妝盒中拿出那一片藍緞子碎布。

“合歡你去拿。”李正芳的語氣似乎在一瞬間蒼老了十歲，合歡乖巧的應著下去。

李思揚依舊不肯認罪，反而道：“即便她手里有我的碎衣裳又怎樣，誰知是不是有人故意誣陷？”

青梅失望的搖搖頭：“你還不肯認？那好，我來告訴你，孫嬤嬤其實并沒有傻，是我叫她裝傻，為的就是逃過你的殺手，之所以把她送去鄉(xiāng)下，也是怕你發(fā)現(xiàn)，只等明早她一到，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屋內(nèi)一片寂靜，連一根纖針落地都能聽見，李思揚弓著背，怪笑兩聲，隨后越笑越厲害，干脆捧著肚子笑個不停，沒有人再說一句話，合歡推門進來，尚未察覺這詭異的氣憤，手里拿著那件藍綢衣衫朝青梅走過來道：“小姐，果然有個破……啊……”

說話間被李思揚扯過，右手掏出小刀抵住她脖子，喝道：“都別過來！”

眾人不敢逼近，他又道：“去給我預備快馬和三百兩銀子。”

青梅冷聲道：“你還不肯改么？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你能跑到哪去？還是自首吧，你還有重新改過的機會。”

李思揚怒喝道：“放屁，你們都他媽放屁，一個個說得比唱的好聽，我可沒苓兒那么天真，被你花言巧語哄住，我才不要死，我不要坐牢。”

滿腔的恨意一瞬間被點燃，他掐在合歡脖子間的手又緊了數(shù)分，似乎這樣才能消減一兩分，水能想到，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外表下竟然是這樣一個靈魂？

李正芳站起來，指著他的手顫抖不已：“李思揚你……你糊涂啊……”

李思揚哈哈笑了兩聲，眼角數(shù)行淚緩緩流下，咆哮道：“你憑什么說我，你都能殺我娘，我為什么不能殺你娘？我娘……她多么舍不得我，可你們，嫌她身份低賤，讓她孤零零一個人住著……”

說著揮刀橫掃了一圈：“把我搶來，不讓我跟我娘見面，我多想要我娘……我要我娘……”一邊吼一面嚎哭：“你們贖那年我才七歲，偷偷跑出去看我娘，我躲在床下頭，想像平時一樣嚇嚇她，卻等到是一個黑衣壞人，一刀殺死了我娘，她就那樣倒在地上，眼睛還看著床下，我知道她是叫我不要出來，那雙眼睛，我每晚都能夢見。那血就這樣一股一股的從脖子里往外冒，我在我娘懷里，感覺著她一點點變冷……變涼……這些年來，我一直忍耐著……每多想娘一點，就多很你們一點……你們這些人又有什么權(quán)利指責我？”

他吼了一聲，手中一緊，合歡脖子上已多了一條血痕，一抹腥甜的粘稠的液體沿著鋒利雪亮的刀刃，滴在他手背上。

“放他走！”一直沉默的李正芳突然開口說話了，兩頰的肌肉繃得緊緊的，似乎再加一分力就要繃斷。

“父親！”青梅叫了一聲，這并不是最理智的做法，縱容是救不了他的。

“放他走！！”李正芳再次重復道，語氣更為堅定。李管家讓開門上的路，李思揚哼了一聲，奪步出門，不大會門口傳來馬匹嘶鳴聲，越飄越遠。

“李管家，叫人把去鄉(xiāng)下那位請回來吧，孫嬤嬤是真的呆傻了，我是誆他的……”青梅口中飄出這一句，似乎有些有氣無力。屋內(nèi)依舊只有一盞昏沉沉的紅燭，苓兒安安靜靜的躺著，已換上一件可身的橘黃色窄袖襖，米色百褶裙，烏發(fā)輕綰，別著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面上稍施粉黛，仿佛她只是睡著了……明天一早就會醒來，吃吃的笑，耍著小聰明

鶯歌送補妝的老師傅出門，眼圈紅紅的：“有勞您了。”

“青兒，答應為父……一輩子……不得傷害思揚，甚至你要拿命去保護他！”書房里光線灑在李正芳兩鬢上，白發(fā)斑斑。

“老爺，老爺，不好了！”李管家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一把撞開了門。

“怎么了？”父女倆一同起身。

“錦……錦……錦衣衛(wèi)……”過于恐懼和驚慌，李管家話都說不完整。

一種極為緊張的氣憤頓時蔓延開來，父女二人前后腳朝外走，李正芳剛提著衣角將一只腳邁出門去，只聽見一聲鐘鼓之聲傳來，帶著蕩悠悠的余波在夜空中盤旋，接著又是一聲，他不由的跪倒在地，沖著皇城的方向，泣不成聲。

青梅尚未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也知道，一件極為要緊的，致命的事，發(f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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