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她身上太臟太臭,就她這不拿審訊當回事的輕狂樣,崔湜都想抓緊教訓教訓她。
“來人!”聽見上司一聲叫,原先退出去的心腹重又回來,俯首聽命。
“給她換間干凈點的單間……再給她一身新衣裳……再給她打盆水……給點傷藥和飯菜……叫其他人沒事不可去找她麻煩,拷問她須得先知會我,就說是我說的,照做吧。”說完擺擺手。
幾個人目瞪口呆,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但還是順從的應下,又聽他道:“慢著,還是本督親自扶過去吧。”
……
“什么?青梅沒死……”木槿因先帝猝逝,婚期也要延后,故而一直呆在家中,哪里都不能去,今日聽說有人拿著青梅的拜貼來拜,一聽對方言語,頓時大驚。
“噓……”喬雪詩示意她噤聲,警惕的四下看看,才小聲道:“是,她如今女扮男裝,名為李思揚,具體的我沒時間給姑娘解釋了,只求姑娘念在她曾治療您怪疾的份上,求求令尊想想法子,他爹是沒救了,可她才十五歲啊。”
木槿緊縮眉頭,其實一聽聞李府壞事,她就去央求過父親,可父親起初還試探了下,后來皇帝下了嚴旨,他也實在無能為力,又聽說李家大小姐已死,才漸漸按下這個念頭,如今去求父親,實在難以行得通,但是青梅與自己姐妹情深,斷然不能不救,只能先應承下來。
她這邊愁眉緊鎖,丫鬟鳶蘿跟在后面,主仆走在小花園的石子路上,心中千頭萬緒,恍若亂麻,心一橫道:“鳶蘿,去叫人備轎,咱們去沐王府。”
鳶蘿勸道:“可是小姐,老爺吩咐過,您大婚之前不許出門。”
木槿斥道:“若沒有青梅為我醫治,我還談什么大婚,休得多言,去吩咐備轎。”
坤寧宮內外依舊一片愁云慘霧,不時有小太監端著湯藥進進出出。聽見御駕降臨,一身素孝的毓淳毓寧兩公主,以及沐王府小郡主沐窈姝及一眾太醫齊齊迎出來接駕。
小郡主沐窈姝年方二八,一張俏臉羞煞貂蟬,妒煞西子,小小一張瓜子臉,兩彎柳眉,一對杏眼,兩瓣櫻唇薄厚適中,撒嬌時微微一撅,說不出的活潑討喜。
蕭楨輕抬右手示意平身,邁前一步問妹妹道:“母后病情如何?可略好些?”
毓淳眼圈又紅又腫,加之鬢邊一朵素白絹花,更顯得怯弱不勝,只見她輕輕一搖頭道:“依舊不見起色,最為棘手的是,母后根本不肯進藥,太醫們縱有良方,也不得施展。后來,窈姝來了,好勸歹勸,喝了兩口俱都吐出來了,只歪在那抱著父皇的用過的一方翕硯不動。”
蕭楨皺眉道:“父皇的東西不是都……怎么回事?罷了,現如今也不是追究這事的時候,快想想怎么勸母后吃藥吧。”
說罷率先邁步入殿,問太醫院院使魏梓青道:“太后病情如何?”
顧梓青年歲并不大,只是多年來他一直是精于管理,醫術上遠不及兩位院判,李正芳和劉惠良,可如今兩個人一個在錦衣衛蹲大牢,一個在家病的爬不起來,其余的御醫們資歷都差點,且治了這么久,也沒見半點起色。
少不得自己前來,還是治不好,只好道:“太后娘娘只因悲傷過度以致氣消,肺心諸臟皆受損傷,《景岳全書》論曰:‘思本乎心’。《黃帝內經》曰:心怵惕思慮則傷神,神傷則恐懼自失,毛悴色夭,此傷心則然也。然思生于心,脾必應之,故思之不已,則勞傷在脾……加之,太后娘娘始終不肯進藥,又不眷飲食,食不運則血氣日消,肌肉日削,精神日減……實在難以著手啊。”
蕭楨強忍著聽他這么一大通廢話,在前朝是子曰,**是《經》曰,你曰也不是不行,曰完拿出點措施來呀?
當下只想把這個中看不中用的廢物踹上兩腳,還有那個劉惠良逞什么能?不就是他上折子替李正芳開脫被自己怒叱了么?啊?這么小心眼,怎么當太醫?當下怒道:“傳朕旨意,太醫院院判劉惠良多年為太醫多年,躬自累善,勞苦功高,忠心可嘉,賞黃金千兩,綢緞百匹,珍珠十斛,貂皮十張,以彰潛德。再讓翰林院庶吉士措辭委婉點,給朕把他召回來,治好太后的病,朕重重有賞。去吧。”
其實他不必特意囑咐,翰林院也會寫得非常婉轉,且精悍短小,只是加上這一句,就看出皇帝已有禮讓之勢,他劉惠良也不要太過不識抬舉,想一朝皇帝都讓你三分了,還不快屁顛屁顛來辦差?
可皇帝太小看這個劉惠良了,這個山東來的犟牛筋,不光是為多年老友惋惜,也是對他蕭家王朝失望,別人不知道,他還不清楚李正芳簡直愚忠到骨子里,最后換來這樣一下場?
早死晚死,總歸是死,還不如當下留下個好名聲,好過將來家破人亡,聲敗名裂。
曹錦一看秉筆太監不在身邊,立即挺身而出,一溜小跑兒傳旨去了。
沐窈姝原本一直不語,突聽皇帝喚她,道:“太后打小就疼你,你這幾日就留宿宮中,多多陪伴太后吧,另外也勸著太后別少傷心些。”
沐窈姝忙應是,又道:“皇帝哥哥,窈姝一路行來,也見過許多民間醫士,拿偏方土方專治怪病,太醫院的大夫可能真是拼盡全力了,何不張貼皇榜,從民間覓一些名士來?或許能醫好太后娘娘的病呢?”
毓淳暗嘆,怎么一項聰明的窈姝郡主會問跟自己這二百五妹妹一樣的問題,還是另有隱情?想到這,便沒開口。
蕭楨嘆道:“阿姝你不懂,只怕真張貼了皇榜,召不召的來名醫不好說,肯定得找來百官一通數落。說朕不知自重,偏信江湖術士,不勤勉王事,反倒玩耍嘻樂……”
一邊的‘二公主’毓寧發話了:“阿姝你不知道,上回我也問過皇姐,皇姐說,那些有名氣的大醫們,都不愿意輕易出山,招來的,多半是些毫無用處的欺世盜名之輩。”
窈姝郡主一臉長見識的表情,又道:“淳姐姐說的很是,可我聽說先朝許多太醫出自江湖啊?他們是怎么招來的?”
毓淳道:“這就不一而論了,許多是朝廷命官舉薦,也有許多是各處藩王的良醫推舉進太醫院的。”
毓寧恍然大悟道:“對呀,皇兄,你不如也下一道旨意,請朝中眾位大臣舉薦名醫為母后治病,這樣也顯得您篤行孝道呀。”
蕭楨琢磨了會,道:“也是,倒也不傷大雅,去傳令翰林院擬旨吧。那些人可有話寫了,別把整部《孝經》都搬上去不?”
殿內眾人被他逗得一樂,氣憤緩和一分。窈姝郡主笑道:“那好,我這幾日閑著也無事,不如去打聽打聽名醫良士,若是治好太后的病,皇帝哥哥可要好好獎賞我呀!”
這精靈的大眼睛說著話眨了眨,兩扇羽睫上下翻動,較蝎子精的琵琶曲更為攝人心魄,尋常人定然降不住。
只不過蕭楨幾個自小一處長大,多少有些審美疲勞,況且再玩虐,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還是懂的。
蕭楨心情稍微好了點,也打趣道:“你沐王府什么寶貝沒有?若真要賞,就賜你門親事吧。”
窈姝嗔道:“皇帝哥哥又拿我打趣兒了……”這般嬌憨之態,逗的一殿人都樂了。
窈姝瞥了毓淳公主一眼,眸中閃爍著玫瑰般的光澤,這個公主太聰明了,要想不著痕跡的幫木槿,還真有點兒費事,今兒先說到這吧,明兒繼續,只希望,那個什么思揚的,別太快被折磨死才好,本郡主也好慢慢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