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揚將三人讓定,才吩咐合歡去端來。幾個人有些好奇的,見四五個盤子中盛著精巧的美食,或煎或炸,或蒸或煮,其中還有一道攢絲什錦,夾了些黃花與梨絲,看起來分外養眼。
不說其他人,李思揚看著都是食指大動,于是請他們三位品嘗,蕭栩和謝澤涵吃相都是極佳的,筷子頻率不快不慢,倒是谷知府,大快朵頤。
謝澤涵深知,男女七歲不同席,顧慮到李思揚為女兒身,處處別扭,可不知怎的又想看看她究竟有何意圖。
李思揚雙手支著下巴欣賞著,那俊臉,那瓊鼻,嘖嘖,吃東西都那么賞心悅目,當然刨去谷知府這夯貨去。
李思揚暗嘆一聲,若是這是女尊社會多好,索性把這兩人同時收入**,天天看他們的美態……不過說回來,這倆一個小別扭,一個大腹黑,按照腐女的邏輯,這倆倒是也能配一對,再加上乾清宮那個玩劣無恥又霸道的小皇帝,湊成一段三角虐戀……
瞧他們擱了筷子,才瞇著眼笑道:“味道如何?”
蕭栩是個慣吃御膳的,御膳房設有五司,其中諸如勞局,素局,掛爐局,點心局,飯局等等,其中又各司其職,分撥掌管批切,下食,調和,烹炮等。
以上各級分為兩班,各班一名主任,下設廚師六名實際操作,各局又設內監七名,擔任監視器的工作。
還有人專門供給材料,有人專門來端送,有人專門伺候,還有人來演奏個音樂娛情啥的,相當的豪華高貴,吃個飯光例菜就數不過來,百十號人專門伺候皇帝一個吃飯,每人做一根豆腐絲都得把皇帝活活撐死。
先帝生前最疼愛蕭栩,故而,蕭栩的口味可是非常之刁鉆。
連庭芳園的菜都不吸引他動一筷子,此時竟吃了三四口。謝澤涵此人口腹之欲本就弱,更何況他還是個臉皮薄的,本來也不指望他會動嘴說好吃。
“還好!”兩人一致回答。李思揚微微頷首,又聽谷知府道:“非常好吃!”差別立現。
“有什么不同么?”李思揚繼續往那個方向帶。
謝澤涵一臉茫然,蕭栩慢悠悠道:“這食材,倒是少見……似乎是一種叫做‘番薯’的東西。”
李思揚笑了,果然蕭栩就是見多識廣,道:“一會就知道了,”于是沖合歡吩咐一句,自己起身把杯盤收拾起來,不一會,合歡端著洗凈的完整個的番薯和花生,放在桌上。
三人等著她賣關子,俱都不語,也都猜到她絕對沒那么無聊,只是請他們來吃個飯那么簡單。
“這些,本地的百姓并沒有種植,可是,他們卻是非常高產,也非常易種的作物。”李思揚解釋道:“小麥易倒易伏,產量也不高,還怕汗怕澇,只憑它,難以填飽肚子的,可他們就不同了,地瓜可分塊培秧,淀粉量很大,遇上荒年,可是活人無數啊,再者花生出油量特別高,較之大豆強多了。”
她說著拿了一顆花生壓在紙下輕輕一壓,紙上立現油星。
谷知府算是看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且不說百姓們種了多年的作物,一時間難以更改,就是朝廷,所收的賦稅也都以米糧來,要想推廣,很有些難度啊。”他隱忍未發還有一句:若是被其他朝官參上一本,說他不妥善經營農桑,種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大為不妙了。
李思揚道:“這些一點兒不妨礙種麥子,說深一點兒,麥子這類單子葉植物,它們所需要的養分是相差不大的,如果連年種植,土壤里的養分就會被汲取干凈,即便是老天爺不澇不旱,產量也難高。
如果隔年換種,那就不一樣了,比如說,春上種麥子,割了麥子呢,就只能種高粱,可是高粱很不高產,如今就可種玉米和番薯,秋天還能收獲,換著吃。
等到來年,再種這個花生,給土地一年休養生息的時間,把麥子所需要的養分積累積累。”
三人聽得面面相覷,謝澤涵似乎在她身上看到另一個人,谷知府一邊沉思一邊道:“先生說的是很好,可……如果具折上奏朝廷,只怕朝廷未必會辦啊。”
李思揚緊接著道:“朝廷不辦,可朝廷也不會管啊。”他雙目灼灼的盯著谷知府道:“這就為老百姓提供了空間,百姓們第一年可能不信,第二年也可能不信,但時間一久,他們會發現這里頭的甜頭,會自發的種植,若是百姓們種的好,朝廷總不會明令禁止不可種吧。”
谷知府到底是跟李思揚相處了幾日,雖依舊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也逐漸學著不獨倚靠朝廷,自己權變,捻須道:“雖有些棘手,未必不能行,本官愿意一試,大不了丟官去職。”
李思揚對這個逐漸上道的知府很滿意:“這倒不會,皇帝雖頑劣,可從沒見過為這種事而處置人的,他若降旨申飭,你只要別跟他硬頂就好。”
說起來,蕭楨倒是挺放權的,他只在乎謀不謀反,其他事不希的管,比起事必躬親的太祖,未必就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李思揚又建議道:“王爺也有藩地不是,不妨也嘗試一下?”
蕭栩微微一笑,道:“當然可以。”李思揚立馬有被電到的感覺,她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這些東西,是我從何學力何老板那兒得的,官服不如跟他議個價,第一批糧種就由他們來購置,”
說完又涎著臉望向蕭栩:“王爺,這百年功德的好事,不如第一筆銀子由您老人家贊助唄,不要太多,一千兩銀子就差不多了……”
蕭栩還之一笑:“好啊,本王就將這一千兩銀子給你,你要記得上次說過的話就好。”
想起上次賣笑之事,李思揚還真是打了個哆嗦,忙道:“這不行,給我算怎么一回事呢?還是以捐贈災民和購置糧種的名義辦吧,”說著又轉向謝澤涵:“大人之前用來查賬那幾個好手,不如讓他們幫忙理一下吧。”
謝澤涵臉色僵硬,半晌才擠出一個字:“好。”李思揚忙轉移開視線,忍住不去想那些事。
又補充道:“話說回來,谷知府,若今后還要引種農作物,必須要慎重,我這里列了一張清單,寫明了植株的特征,若是以后碰上了是可以引種的。
其他的,一定要事先咨詢有經驗的農戶,商議后才行。”若是沒有天敵克制,后果將不堪設想,就比如水葫蘆,引起水華,破壞環境,還影響水產業。
谷知府有問了些相關的問題,三人略坐片刻,眾人便告了辭。
謝澤涵心里卻覺得益發沉重,李思揚保留這個所謂身份,其實未必是一件壞事,單看這兩日,她治理瘟疫,說服貪賈,還有那日墳前說過的一番話,都折磨著他,他內心的矛盾掙扎又有誰能懂?
嗨~他長嘆一聲,靠在椅背上,將一本《六祖壇經》反手蓋在臉上,佛者,覺也!這個覺,真難。
不論從哪個角度上說,李思揚此舉都大違禮制,可是卻能為百姓帶來很大的利益,難道圣人文章也有錯處么?還是自己鉆了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