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怎么來了？”

“怎么？你能來，本王卻不能？”蕭栩微微挑了下眉梢，一種顛倒眾生的風韻逸散開來。

李思揚忙搖頭抿唇而笑，這樣傾世的容顏任何一個女子，都會自愧不如。她以前怎么沒想到呢？易辰換上這樣一套瀟灑的漢服，會如此悅目賞心。

兩人沿著大堤并肩而行，蕭栩道：“皇上旨意上所說，你是怎么想的？”

李思揚腳下一頓，蕭栩再轉身，兩人便是相對而立，良久才見她兩瓣單薄的唇間擠出這么幾個字：“君要臣死，臣可以不死么？”

這是這個時代的悲哀，卻也是大局來想不得不忍受的無奈，天地如棋，吾輩為棋子，若無規矩，又如何走得下去，即便尊貴如皇帝，就能那么隨心所欲么？她亦只有在游戲規則的大框框里，求掙扎，求生存罷了。

蕭栩風輕云淡：“若你堅持，本王依舊可以王府良醫的名義，推薦你入太醫院。”

李思揚道：“王爺此意太厚，區區在下，實在難以承受。”

蕭栩道：“你究竟怕的是什么？是怕本王以此為要挾，逼迫你做什么么？”他說這話，面上依舊平靜如初，可在李思揚聽來卻沒那么輕松隨意了。

怕，的確是怕，蕭栩是藩王，她還不想就這么無意中和他就走的這么近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上解釋，都解釋不通蕭栩如此待她的厚意，天上不掉餡餅，這個道理永遠不錯，若你把持不住，餡餅就是毒藥！

再者，她要做的是，她很清楚，也不想為此連累蕭栩。

“王爺多慮了，我……已決定，上京準備太醫院的入學選拔考試，時間剛剛好湊巧，若能憑借自己的實力進去，那我自然當之無愧，若沒那個本事，我還應當繼續歷練。”

蕭栩搖搖頭：“你可知，天下如此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京師，更是各種人才云聚之地，進了那一道城門，有許多人的一生，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李思揚道：“我知道，說實話，我的這點兒才學，在京師，很可能什么都不算，我失敗的可能性十有八九，但是，我還是得去試，不能因為怕，就放棄這個機會。或許別的事情上，我會尋求您的幫助，可是唯有此事，請您不要插手，我必須得靠自己。”

強中自有強中手，偌大一個中國，你看到的總不過十分之一，那十分之九里頭會出現多少天才，永遠無法預知。

蕭栩看了她半晌，方妥協道：“好吧，本王允了，等你心愿了了，要再回靜王府，做你的良醫，償還你的義務。”

李思揚驚喜不已，笑著點頭答應。

蕭栩從袖中拿出一個包裝的小巧的禮盒道：“今日是你的生日，這是賀你生辰之禮。”

李思揚大吃一驚，才想起，李思揚與苓兒的生日恰好跟自己前世趕在一天，蕭栩要打聽這點事，應該也不難，于是笑著接了過來，上輩子的習慣，順手便打開了，卻是一根精致的綠色發帶。

不禁伸手拿了出來，中央點綴一塊闔田美玉，鐫刻成青蓮兩朵，那綢料十分細滑，拿在手心里，仿佛掬了一捧水一般。

蕭栩接過來為她扎上，口中說道：“此物并不十分貴重，你也用的著，再不能推辭了。”

而恰在此時，遠處站著熊貓兒般費力移動過來一個人，遠遠眺望了兩眼，似乎是負氣般的又轉身往回挪。

謝祥邊上道：“誒，少爺不說要來黃河邊上逛逛么？怎么又回去啊？……少爺慢點走，當心再摔著……”

李思揚見他只是蹙著雙眉，問：“王爺是不是看見母親河想起越貴妃娘娘了？”

蕭栩卻皺了眉，眉心兩道刻紋立現，扯開這個話題：“你可打算好入京之后如何安頓了？”

……

對于進京師之后該怎么做，李思揚回到房中就開始考慮，這些年她積攢了三十兩銀子，喬雪詩這些年雖多次輾轉托人捎錢接濟，李思揚多半沒有收，總起來也不超過四十五兩。

之前又給了合歡娘倆十兩，還有三十兩，并一些散錢，未必夠做什么的。

況且，她還打算留給胡婆婆十兩，祖孫倆的起居自有谷知府看顧，另外李思揚本想為許益民在谷知府那里謀份前程，可老頭子說啥也不干，只好等自己在京城安頓好再管他了

揣著剩下的銀子，她真是一個頭比兩個大，可是她實在又不能要蕭栩的錢，最不濟就是沿街乞討了，管他呢，李思揚郁悶的想著……

好在他們幾人都是跟著欽差隊伍進京，盤纏費可以省下來了。

蕭栩謝澤涵自去交還欽差印信等，李思揚揣著十兩銀子，準備找個房間住下，可如今醫舉考試將近，各大客棧都住滿了，甚至寺廟都被寄讀的考生塞了個嚴嚴實實。

蕭栩二人倒是很真誠的邀她去王府落腳，可李思揚終歸覺得不方便，沒有答應，至于謝澤涵，似乎一直在躲著她一樣，反正她已經能斷定謝澤涵不會把她扮男裝的事說出去，別的都管不了那么多了。

最終，在蘭桂坊外找了一間小屋，算是有了落腳點，簽了租賃合同，繳了租金，屋子雖殘破，卻距離正陽門東九米巷的太醫院很近。

再說合歡，自帶著江何氏到了宮城，給了憑信，見了二兒子何遠，母子兩個抱頭痛哭一番，何遠雖沒什么能耐，他大哥何永卻了不得。

江永乃是八虎之一，皇帝親信，在內監里頭身居要職，掌管三千營哨馬營，正在豹房侍候，稍晚時分再行見過。

合歡心道：我經歷一番凄楚，已是敗柳殘花，重遇舊主，又蒙她救命大恩，實在難以為報。她若是發達了，我大可自過自的，了此殘生。

可她如今孤苦一人，我何如去跟她做個伴兒呢？也好全我報答之意。干娘雖好，可沒有倚靠干哥哥過一生的道理，況她又是個心氣兒高的，斷不肯做這等無廉恥之事。

于是打定主意，待見過大哥之后，就告辭離去，去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