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陽光不錯,秋環幫我梳洗,她忽然問道“娘娘,你的項鏈墜子真別致,既是蘭花,可整個形狀又像個木字,又有一層木蘭花的寓意呢”
我觸了觸這枚木字蘭花玉墜,這是媽媽送給我的嫁妝,說是外公傳給她的,都傳了好多輩了。想著媽媽,心下有些難受,不知爸媽是否安好。
秋環似看出我的心思,道“奴婢是不是提到娘娘不開心的事了,請娘娘恕罪”
我搖了搖頭說“不管你的事,這項鏈是我娘送我的,我有點兒想她了。”
她安慰了我兩句,又忙開了。
想著秋環在我身邊的這些時日,對我甚為貼心,也沒有做什么逾矩的事情。不知道她和馮昭儀有什么瓜葛。
又想著上次珠兒崴了腳,我就再沒見過她,該去看看。
“秋環,我想去一趟永巷別苑看看珠兒”我朝她招了招手。
“娘娘,永巷那地方,您還是別去了吧”秋環微微有些著急。
“你還怕那群丫頭吃了我呀”我含笑微嗔道。
“娘娘,上次那個穆氏那么囂張,奴婢怕...”秋環想說又不敢說。
“你怕,你就在這兒呆著,本宮自個兒去”。心想她們對我都那么囂張,珠兒還不定被欺負成什么樣兒了。本想著她和馮家有關聯,可馮妙蓮似乎也不待見她。眼下日子過得怎么樣,也不太清楚。
秋環拗不過我,跟了出來。
一進珠兒的房間,發現她趴在床上,背部以下隱隱露著血跡,神情痛苦,眼眶紅腫。
“珠兒,你這是怎么了?”我問道。
“自上次皇上送主子回來,就經常被其他的幾位小主欺負”旁邊的小丫頭倒是最快,還不等珠兒說話,就搶著道,似有無限怨氣。
“昨日更是過分,竟說小主拿了她們的東西,后來不知怎么在我們屋內又尋到了,不管不顧,就私自責打了小主,還說是請了馮昭儀娘娘的命,要嚴懲偷盜者,足足打了二十大板呢”那丫頭說著,還哭了起來,這一哭,連珠兒也吧嗒叭嗒直掉眼淚。
“你去,找兩個小太監帶一副擔架過來,把你家主子抬到本宮的秋水閣”我有些憤憤。
“娘娘不可”秋環道“這不合規矩,要是讓馮昭儀娘娘知道了,只怕不好”
“還有什么好不好的,人都打成這樣了”看珠兒那樣子,昨日受的打,今日還滲著血,心里疼疼的。
人抬出來沒走多遠,就看到馮昭儀領著四個丫頭兩個太監氣勢洶洶的擋在前面。
“虞妹妹,你這樣,怕是不合規矩吧”馮昭儀面含淺笑,眼神凌厲。
“在這皇宮私設刑法怕也是不合規矩”我冷冷道,想著那些個丫頭既是受了你的命,只怕你也是有意針對珠兒。
“馮御女偷盜鐵證在前,本宮何以不能責罰?”她面帶微怒,似乎這北宮果真是她的天下,就連皇后也無視。
“北魏是那條律令允許你馮昭儀娘娘可以私自對御女用刑,說到底都是皇上的女人。”我看著她那趾高氣揚的樣子,只怕是打那日裝暈至今,已是使出渾身解數牢牢綁住了拓跋宏的心。
“虞貴嬪,你今日是要和本宮作對不成?”她神態越發的囂張,但始終面含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
“妹妹受昭儀娘娘恩待,自是不敢忘,更從未想過和娘娘作對,但今天,珠兒我是一定要帶走”我不卑不亢,大不了,你死我活。她今日對一個御女尚且如此,他日會不會視我為眼中釘,一個高照容,一個馮皇后,這些別人不懂,我是明白的。即便我有一千個不愿意和這群宮中的鶯鶯燕燕斗個你死我活,但以我縱觀幾千年的歷史,心中丘壑縱橫,那馮昭儀不過也是紅塵中一個平凡女子。
“你們這般成何體統”,順著聲音過去,原來是皇后。她被綠茵攙扶著緩緩走過來,神態自若。
“皇后娘娘萬福”我請福,又看了一眼馮昭儀,她極不情愿的簡單行了個禮。
“兩位若是同意,馮御女就讓本宮帶回去調養,關有關盜竊一事,本宮自會查個清楚”皇后說著朝抬擔架的小太監示意,不等我們答話,便轉身離開。
我請福恭送,轉身看了一眼馮昭儀道“今日不是有意要駁昭儀娘娘的面子,只是那珠兒本就如我的妹妹一般,看她受此重傷,只怕做姐姐的都會心疼,請娘娘見諒”,我請了個福,不緊不慢的離開,想著她此時隱怒難發,我越發的走得風姿卓越。
回到秋水閣,秋環給我倒了杯茶,我坐定,想著今日的事情有些不對,便對她說“把春喜春吉叫進來”。
“是誰給昭儀娘娘傳的話,你們自己承認,也就算了,否者決不輕饒”我喝了口茶,看她們悶不作聲,我輕輕將茶杯丟在地上,看樣子她們是有些怕了,我又道“別以為平日里,本宮由著你們的性子,告訴你們,今日沒那么幸運。”
“奴婢知錯”春喜噗通一頭磕在地上。
“為何?”我喝道
“娘娘對奴婢們寬從,奴婢們心里都知道,可奴婢的姐姐在昭儀娘娘宮里當差,奴婢也是不得已”她啜泣道。
“你姐姐是誰?是冬梅還是冬雪?”我問道。
“是冬雪”她怔怔答道。
秋環給了我端了一杯新茶,有些燙,看著秋環神色緊張,我吹了吹茶水,淡淡說道“秋環,她說的這些,你可都知道。”
“奴婢不知”秋環低著頭道。
我喝了口茶,揮手道“我累了,都下去”,她們都請福告退。又想著有些事情還是問清楚的好,便喊住秋環“秋環,你且過來”
她緩緩轉身,步至我跟前道“娘娘有何吩咐?”
“你就沒有話跟我說?”我也只是想弄明白為何馮昭儀要安排她過來。
秋環緩緩跪到地上,說道“奴婢本也不想瞞著娘娘。先前昭儀娘娘本是要奴婢來看著你,有什么情況向她通傳。可是我來了這里沒幾天看到娘娘戴的玉墜,就改了注意”
“玉墜,我的玉墜有何不同?”我觸了一下頸間的項鏈。
“娘娘可還記得,你曾經在客棧施舍給一位婦人兩個包子”她抬頭看著我。
我在腦海里回想了一下,確實有這么回事。那日也是因為看到這位婦人的窘迫,才覺得自己應該直面未知人生。我點點頭“確有此事”
“那位婦人正是我的娘,她提起你時,說到了你帶的玉墜。沒幾天我就被送進宮當雜役,每天不停的干活,每天吃不飽穿不暖。后來,遇到了昭儀娘娘,她說我機靈,便把我帶到玉熙殿,接著沒幾天就安排我來秋水閣了。”她娓娓說起前因后果。
“原來如此”我道“這么說來,你并為當昭儀的暗使,那她可曾為難你”
“娘娘整天在秋水閣呆著,并無半點逾矩,我照實說,她也沒有多問”秋環倒是實在。
“今日算是公開得罪了馮昭儀,往后怕是沒有這么安穩了”我嘆了一個口氣,又道“你家的情況那么窘迫,你弟弟的病即便是有了方子,你只怕也買不起藥材食材”。
她微微呼了一口氣,說道“我來這里的時候,昭儀娘娘給了我些珠寶,我已經托人送出去了”
“也罷,今日話算都說清楚了,你且自己決定,是去是留”我淡淡道。
她信誓旦旦道“奴婢要跟著娘娘,從此絕無二心。”
我點點頭,拉她起來。
這一天下來,我確實有些累,早早便歇下來。
連著幾天,我都半窩在床上,不愿起身。睡睡覺,看看書,吃喝都是秋環幫我拿到床邊。就連秋環都打趣的說“不知道的,還以為娘娘有喜了呢”,我沒搭理她,自顧自的吃喝著。
“娘娘,您不能這樣”她道,看樣子是有些急了,她又道“皇上來咱們這兒,您怎么不留他,老是說話,頂什么用”說著,還微微撅起來嘴巴。
我笑道“你盡操些閑心,你還是管管自己吧,過幾年出了宮,嫁個什么樣的人”
她臉微微一紅,走開了。
清晨又能聽到鳥兒唱歌了,春天該來了。推開窗戶,外面的雪已經化盡。我喊了聲秋環,沒人應,興許還沒有起來。也罷,在屋子里呆了這么久,下去走走。
沿著湖邊,想到亭子里坐坐,沒走出多遠,就看到湖面上飄著個東西,定睛一看,竟是一具女尸,我被驚得心慌失措,往回跑,跑回閣子里喊道“秋環,秋環,快起來,秋環”
春喜春吉跑出來攙著我道“秋環不在房間啊”,我猛然意識到,那女尸大概是秋環,遂一下癱倒在地上,一時間不知所措,腦子里一團亂麻,良久,對春吉說“去,到內侍司報告,在秋水湖發現一具女尸”。春吉一臉驚愕,遂用力點了點頭,便跑下去了。
我的情緒稍稍緩過來,小安和小康已經將秋環打撈起來,可內侍司的人還沒來。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秋環是怎么死的?
不知過多久,內侍司的人來了。馮昭儀也來了。
我無力的微微請福。她們到湖邊勘察了一番,說是意外失足,要把秋環的尸首帶走。我不知道是不是意外失足,但我不明白,這么冷的天,她怎么會大晚上的跑到湖邊去。何況這條湖,我們經常去,她怎么會如此不小心。
眼下,我也別無他法。
馮昭儀道“妹妹看起來受到了驚嚇,好生歇息”,說著詭異一笑,便帶著一眾人離開了。
接連發生這么多事,還出了人命。我有些眩暈,忽然眼前一黑。
再醒來的時候,拓跋坐在身邊,他柔柔道“你醒了”。
我鼻頭一酸,哭道“秋環死了”。他撫著我的額頭喃喃道“小魚兒別傷心,我在這里”。說著,把我緩緩擁入懷中。這是我第一次心安理得的和他如此接近。忽然覺得這世界并不那么黑暗孤獨,至少此刻有他相擁。
他幫我倒了一杯茶遞到我嘴邊,我抿了兩口。拓跋道“你且好生歇息,朕宣了天竺高僧議事”
聽到他這么說,是有高僧到來,我想請高僧化解一下我心中愁悶,便道“我有個不情之請”。他看著我不做聲,似在等我的下文,我又說“我對佛學近也有些耳聞,近日之事也亦讓我煩悶,我想去聽聽高僧佛說,看能不能化解一二”
他略作思量,說道“既如此,那就一同前往吧”。我讓春吉幫我梳洗一番,便跟了拓跋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