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應聲去了,她起身小心的拭去眼角的殘淚,一時清荷打來熱水,梳洗過后自去慈寧宮不提。
到了慈寧宮,意外的看到康熙也在那里,她吃了一驚,忙福身請安。
康熙沖她尷尬的笑笑,就又看向笑意不明的孝莊。
她忐忑的看著孝莊,孝莊喚她上前,仔細打量著她許久問道:“聽清荷說你近來心事沉重?”
她怔了一下,隨即笑道:“我都一大把年紀了,哪里會有那許多開心的事兒!”
孝莊不繼續深究,只是拉住她的手笑道:“我這里倒有件好事,只不知你心怎樣?”
“是什么事?”她笑問道。
“這可是玄燁的一分心意,你聽聽是否可行,不行再商量著辦!”
一語完畢,康熙起身笑道:“皇瑪嬤倒是有心要朕在額涅這里盡這份孝心~”又對蘇茉兒說:“這可關乎額涅后半生的打好事,額涅仔細留心,免得老來心下郁結,朕倒過意不去!”
一語驚醒夢中人,蘇茉兒聞言噗哧竟似撐不住笑出聲,許久撫胸喘氣道:“竟是這樣的事兒,皇上孝順恭謹舉國盡知,國事繁忙之余還能體恤老奴~”言至此竟也毫無躲閃的迎視康熙笑道:“只是老奴本無幾年光景可活,這樣來個倉促的‘黃昏親’,只怕會生生折了壽,若成親那天撐不住死在花轎里,我這張老臉可真是死也沒處兒放!”
孝莊聞言變了臉色,康熙也蹙緊眉頭,許久孝莊方嘆道:“我本也舍不得你去,只因近來聽說你心情抑郁,怕是在宮里寂寥,便想著給你找個家世相貌說的過去的人做個老來伴兒…如今你不愿去,我也樂得有個老姐妹伴著說說體己話兒!”
又對垂首不語的她道:“你陪了我幾十年,我和玄燁都記著你的好處,若你不愿,以后這事兒宮里是不會再提的,你且放寬心,只是以后別總一個人傷心!”
她抬頭給孝莊一個笑臉:“竟是我要格格掛心了,以后定不會再如此,格格和皇上且放寬心!”
康熙聞言也是一喜,卻也不再說什么,幾人坐了一會兒聊些家常也就各自散去。
時間漸漸流逝,康熙二十四年選秀。
參領海寬之女章佳·凝萱溫婉知禮,才色俱佳,特封敏妃,居啟祥宮。
帝甚愛之,每月多日臨幸啟祥,康熙二十四年冬,有喜,太皇太后遣宮中老人蘇嬤嬤多次前往探視看顧,是以二人感情日篤,已是忘年之交!
康熙二十五年十月初一,得一子,因其出生時恰逢鬼節,故奉慈寧宮懿旨改為二月初一,帝嚴令宮中諸人不得妄談,若聞必誅!
帝為其取名胤祥,以祥瑞之氣謹防諸鬼陰氣侵襲!
鐘粹宮蘇茉兒伏案繡著什么,唇角盡是掩飾不住的笑意,清荷侍立一旁掌著燈,忍不住插嘴笑道:“嬤嬤近來竟似年輕二十歲似的,可見…嬤嬤是真疼十三殿下~”
蘇茉兒抬頭對她露出一個傻氣的笑容,清荷心里發酸,這幾年處下來,她與蘇茉兒產生了母女般的情分,見她這些日子心情大好,也替她高興,可見她這樣急切的對別人好,不由得心里難過,這時蘇茉兒輕舒口氣笑道:“可算是繡好了!”說著湊到燈下細看,她好奇的也伏下身,蘇茉兒笑著指與她道:“這可是吉祥如意護身符,你看,這用金線繡著滿語的‘祥’字,這里是柳絲,這兒模糊的是被風吹飛的柳絮……”
“嬤嬤…”她有些不解,“護身符要柳絲和柳絮做甚?”
蘇茉兒垂首笑而不答,卻又猛的抬頭催她去睡,“那嬤嬤也早點安歇~”一語未了就被連推帶哄的送了出來,不由的暗自詫異一個六旬老人怎會突然有這樣活力!
蘇茉兒輕輕關上門,手撫護身符唇角漾著溫暖的笑意,前世她的小名兒就是…絮!
等了這許久,好容易他來了,她被強行壓抑的激情與思念似乎找到傾倒源似的…他是那樣的小,在乳娘懷中闔目吮吸的表情又是那樣的恬靜乖巧…他見了她會咿呀著要她抱…
她愛他!
一直都愛,年幼純凈的他,年少陽光的他,年輕卻因飽受打擊而抑郁的他,年老精明為國奔勞死而后已的他…
這是一種盲目卻又理智的愛戀,前世的她知他懂他,看清他的善良與邪惡,無私與自私,美與丑,愚與誠…可是最后,當機會來臨時,她愿意包容他的美好與缺陷,愿意毫不遲疑的用堅定的語氣說:我愿意,愿意回到他所生活的年代,愿意為他付出一切!
他在她心中,已不是一個明星般供人崇拜追捧的偶像,她愛他,即使命運使她和他始終無緣齊眉舉案,她依舊接受并包容生活在封建時代的他,即使她與他之間的文明已隔了萬水前山…
為了他,她會激發前世的活力與陽光,讓他認識并記住自己,那么,這一遭即使老了死了,也是幸福的!
她不是蘇茉兒!她是解險韻!是被現代文明熏陶過的絮,一直都是!
她從未失去自我,她向古代尊卑禮教低頭只是為了見到他時有能力護他疼他,她成功了,她是宮里的老人蘇茉兒,是孝莊的好姐妹,是康熙敬重的額涅,在這紫禁城,輕易沒人敢冒犯她!
翌日,啟祥宮。
敏妃凝萱從乳母手中接過胤祥給蘇茉兒看,蘇茉兒抖著手抱過,胤祥揮舞著小手沖她笑的歡喜,蘇茉兒老淚縱橫,乳母見狀上前要接過胤祥,蘇茉兒下意識的抱緊,胤祥‘哇’的一聲哭了,凝萱忙揮手制止乳母,自己上前笑道:“嬤嬤如此疼惜倒是他的福氣!嬤嬤是宮中的老人,又是信佛祖的,看這孩子與您也是有緣分的,不如回頭凝萱給皇上商量一下,不如嬤嬤給他取個小名,他也好討些您的福氣~”
這時蘇茉兒情緒已經平復,胤祥也亮著眼睛好奇的打量她,察覺失態的蘇茉兒窘迫的將他交于垂侍一旁的乳娘,自己拭著未及擦去的殘淚笑道:“他將是個有德行的主兒,不如取小名兒青山罷~,聽著沉穩厚重,山可喻其性,青可喻其行,若依此行事,前途定不可限量!”
敏妃頷首允了,扶著她坐至榻上笑道:“我阿瑪是正藍旗的護君參領,在天子臣民中本是不顯眼兒的,我能初入宮就居妃位是上天的恩賜,若非這樣,只怕…”說著竟潸然淚下,“只怕,我就要步永和宮德妃姐姐的后塵了!”
“你何苦如此,”蘇茉兒勸道:“不是一切太平嗎?胤祥依舊是你的兒子,皇上又很疼顧你…,你又。。。。。”
“嬤嬤久居深宮怎會不知?”敏妃拭淚道:“這宮里是個不得見人得去處,我這樣性情的人在這兒…只怕是待不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