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惜這幾日不必上班,辭職的事兒暫時還沒批下來,倒是等來了年假,堯楠說她需要休息一段時間,放松下心情,恰好公司事務不忙,把年假給她批了。慕惜私心里想著,乞漿得酒,罷了罷了,一步一步慢慢來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也就沒再提及辭職信的事情,打算先把假期休了再作打算。
無官一身輕,這幾日她來去自由,不必向任何人報備行蹤,逍遙快活倒是樂得自在,可惜美中不足,堯迪的事尚未解決,給她添了不少壓力和憂愁。
又是一個周末,按往常來說,慕惜都會去醫院探視母親,剛過七點半,她便早早出門,以免碰上交通早高峰,容易堵車,她這個閑人,也不愿意跟那些忙忙碌碌的人們搶位置,耽誤他們上班的時間。
甫一進門,便發覺母親的病床上空空如也,被子掀在一旁,床單整潔,一絲不亂,點滴吊瓶孤零零地掛在那兒,針被撂在一旁,一滴滴地滴著鹽水,將地面沾濕一小片。她的心驟然收緊,母親已成了植物人癱瘓在床,不可能自己下地走路離開。而且這幾年來也從沒人來探望過她,顧晴是顧家的獨女,平常的交際圈也不廣,是個退居二線典型的家庭主婦,只管相夫教子,沒什么親戚摯友,兄弟姐妹,應該也不可能是他們帶她出去散心。
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慕惜急忙去前臺詢問護士小姐:“請問一下,533房的病人顧晴去哪里了?”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值班的護士是新來的,并不認得慕惜。
“我是她女兒。”母親是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不能再有任何閃失。
“請稍等,我幫你查一下。”護士小姐翻開探望錄看了幾眼,“哦,是這樣的,您的母親早晨七點十分左右,被人帶去小公園散步透氣了,并許諾兩個小時之內送回,不會影響醫院的治療。”
“被人?被誰?”慕惜心亂如麻,雙唇緊抿,五指糾纏到了一起。
“顧小姐,你來啦,今日很早啊。”護士長端著一杯剛泡好的茶走了過來,見新來醫院的小護士拙于應付,便替她答道,“情況呢是這樣的,長期資助我們醫院的言董今天來視察了,路過病區時,提到與您的母親是多年的患難之交,聽說她在這醫院中靜養,想去探視一番,順便帶她去住院部的小花園里溜溜彎,呼吸一下清晨新鮮的空氣。我個人認為,病人總是悶在病房里不好,適當的外界刺激對恢復有幫助,便同意放行了,并囑咐他們早些送顧夫人回來。”
在聽到“言董”這兩個字時,慕惜的大腦霎時一片空白,瞬間失了反應,耳邊嗡嗡作響,如一群蒼蠅蒙頭亂撞,擾得人心煩意亂,訥訥難言。
“你放心吧,不會耽誤治療的,請相信我們的專業。”護士長見慕惜的神色有異,便補充道,想安撫她的情緒。
“是……言總還是言董?”慕惜唯恐自己聽岔,抬頭怔怔問,不辨喜怒。
“是天華企業現任的董事長,言臻言董事長。”護士長審度著她的神情,謹慎開口,“顧小姐,你沒事吧,你的臉色有些蒼白,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是言臻而非言辰諾,慕惜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母親明明還不知所蹤,但她卻找不到緣由的,心中千斤重的石頭放下了一些。
不過稍緩片刻,她便奇怪,她素來與言董事長沒有任何交集,更別提在母親口中聽過這個名字了。
即便慕惜和辰伊、言辰諾都認識,和他倆的長輩言臻,似乎也未嘗謀過面,難不成真如他所說,與自己的母親早就相識?此番前來探視,只不過是盡朋友的一點心意?
慕惜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下一秒的一通電話,就證實了她的猜測。
“顧小姐,你好。”電話那頭洪亮的嗓音,極具威嚴和氣魄,好似一口洪鐘一般,一下下敲擊著慕惜的心門,震蕩頗大,“我是言辰諾的父親,言臻。”
“言伯父,您好。”慕惜進退有度,不敢流露出自己一絲的疑惑。
她只顧著思量該怎樣應對如流,卻遺漏了一個細節,他自稱,居然是言辰諾的父親,并非言辰伊……
而這個沒有被她第一時間捕捉到的細節,卻是至關重要,她錯過了,便間接釀成今后的幾度離索。
曾經近在咫尺,轉眼便遠在天涯海角……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擦身而過的姻緣,再續便是難上加難,縱然有月老鼎立相助,縫縫補補那根扯散了的紅線,也需兜兜轉轉百轉千回,恐怕那時,也大多隨著世事變遷,白云蒼犬,變得物是人非了。
看她并不急于問詢母親的行蹤,言臻亦不打算耗費過多的精力與她周旋,便開門見山主動出擊:“顧小姐,有一些事情,我希望可以跟你當面談談。至于你的母親,我們會請十分專業和盡職的醫護人員,暫時照顧,讓她在我這住上一段時日,也許換個環境,反倒對病情有利。”
慕惜腦中仿佛有一顆炸彈被點燃,轟地一聲爆裂開來,炸得她體無完膚,什么多年摯交,全都是謊言,陰謀!
可是,他變相綁架軟禁自己的母親,究竟有什么好處?慕惜如今唯一能憑著直覺想到的,就是這事必定與言辰諾有關,說不定,追根究底,還是他唆使。
上回言辰諾用母親的性命威脅她的話語回蕩在耳邊,讓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
“多謝言董的美意,慕惜受之不起,還麻煩您將母親送回,也好讓我這個做女兒的盡盡孝心不是。母親如今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連吃飯都無法自主吞咽,靠著營養液續命,慕惜怎么好意思讓她打擾您的正常生活呢。”慕惜不敢再拖延,平常人不知曉顧晴的習慣和身體狀況,根本沒法照料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