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在六歲時,也就是父母離婚的那年第一次被姥姥撫養,后來被小梅接了回去,差不多三年后,薔薇九歲時又被送往姥姥家。不過,薔薇最喜歡也最懷念的就是在姥姥家的那段時光。
這次回到姥姥家不僅有婷婷姐和燕子,還有弟弟錦云。一間小小的磚瓦房里總能聽到孩子們歡笑聲。在學校里,薔薇還結交了幾個新朋友,其中有一個也是姥姥村里的,叫晨晨。晨晨在她奶奶家長大,而晨晨的爺爺奶奶靠打魚而生,他們住在薔薇姥姥家對面的一個魚塘旁邊。每次傍晚或者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時,薔薇站在姥姥家門口都能看到晨晨家門口亮著一盞黃色的小油燈,那也意味著晨晨早上已經起床,馬上就要來姥姥家找薔薇一起去學校。
那所小學距離姥姥家差不多兩里路,幾個孩子家里都沒有車子,上下學只能靠幾個孩子一起結伴而行。薔薇幾乎是他們中第一個起床的,因為姥姥每天都會給薔薇梳頭,每次都會把薔薇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每天早上不到六點晨晨先到薔薇家集合,兩個小女孩再一起去找燕子。三個煤氣罐高的小女孩手拉著手,走著玩著、說著笑著,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才能走到學校,放學時亦是如此。
不過那時,婷婷姐上六年級,她每次會跟燕子的姐姐一起,兩個大姑娘走得要比薔薇她們快多了,所以一般不會跟薔薇他們一起。
村小里一共就只有六個班,上下課的鈴聲還是由門衛叔叔手打。教室里設備也十分簡陋,一個班大概三十人不到。課程安排也十分隨意,薔薇記憶最深的是有一次連著上了五天的數學課,可把孩子們上魔怔了。不過這種教學模式下,老師跟孩子們的關系也十分融洽。
那個年代流行跳繩,每次一到大課間,班里的女生都會分成好幾撥,誰有繩子誰就是“大姐大”,她們通過“黑白手”分成兩隊進行比拼,直到一隊的隊員全部輸掉,另一隊才會上場。那時薔薇姥姥家有很多小梅曾經帶回來的布條子,姥姥將布條子劈成細長狀接在一起,就形成了一條跳繩。所以薔薇一直都是班里的“大姐大”之一。那時薔薇只有9歲不到,兩只大眼睛水靈靈的,嬰兒肥把她襯得圓潤可愛,再加上姥姥扎的小辮子,看起來就像個洋娃娃一樣,班里的同學都很喜歡她。
薔薇那個時候最喜歡冬天,每年冬天的時候,姥姥都會用柴火和木炭燒起一個小火盆,放在大門后的小空地上。這個小空地是當地人的一個建筑特色,每家每戶在大門后都會有一片小空地,四周只有一面通往院子,另外兩面會蓋有其他小房間,俗稱“門樓子”。姥姥把火盆燒起來后,三個小家伙便會蜂擁而至,伸出凍得紅通通的小手,放在火盆上空,任暖流融化了手上殘留的雪渣,在趕緊搓搓手,放在嘴邊哈哈氣。不一會兒,小手就暖和起來了。
起初,三個孩子都喜歡在門口撿一根小木棍,在火盆里亂撥,后來姥姥說,玩火的小孩子在夜里會尿床。三個小家伙還都信了,后來就再也沒有玩過火。但他們可不會閑著,那時,錦云最小,4歲左右,剛剛才把話說利索,只是薔薇的小跟屁蟲。薔薇和婷婷依然會出去撿小木棍,但不是為了玩火,而是把小木棍放在火里燒一下后,在墻上和地上亂涂亂畫,待碳灰用完了,就再燒一下。姥姥家門樓子那塊區域的墻壁和地板早已被煙火熏成了黑色,即使沒有被熏黑,孩子們只要玩兒的開心,姥姥從來不會說他們。就這樣,在那個沒有電子產品的年代,幾個孩子在火盆前從天亮玩到天黑,卻一點也不覺得無聊。
后來大舅家的女兒來看望姥姥,還給孩子們帶了很多吃的和玩的,其中有一本格林童話故事書,是薔薇和婷婷最喜歡的。那個冬天,婷婷和薔薇輪流著,你看一個故事,我看一個故事,知道兩人把所有的故事全都看完,甚至看了好幾遍后,還是舍不得放下。再后來,兩個小女孩又想到一個有趣的玩法,就是一個人拿著書,另一個人回憶書里一共都有哪些故事,說對一個,就再那個故事后面標記一下。就這樣一個看起來很無聊的游戲卻讓兩個小女孩樂在其中,她們連續玩了好久,直到冬天結束,姥姥不再燒火盆,那本格林童話故事書才被擱置在衣柜里。
很多年后,薔薇在姥姥家無意中翻到了那本格林童話,經過時間的洗禮,書頁早已經嚴重泛黃,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霉味。翻開目錄,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當年她和婷婷姐一起猜故事時做的標記。那一刻,也讓薔薇意識到自己已經好多年都沒有再見到婷婷姐了……
那個冬天結束后,薔薇和婷婷又繼續回到學校上學。那年7月,薔薇她們放暑假了,婷婷要小升初了。但那所村小沒有初中,婷婷的父母不得已把她接走。婷婷是二舅的女兒,薔薇在小時候就能感覺到,二舅家的關系跟姥姥家一直不是很好,主要是二舅媽這個人為人尖酸刻薄,對姥姥姥爺還特別不好,所以媽媽和其他舅舅都不喜歡她,因此,二舅家也很少和薔薇她們來往。婷婷姐走的那天,姥姥哭了很久,因為婷婷姐也是她一手帶大的孫女,她們之間早就有了很深厚的感情。那時的薔薇還并沒有意識到,婷婷姐的這一走幾乎就是永別,除了后來某一次見過一面,兩個曾經情同姐妹的女孩就再也沒有見過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在薔薇看到那本泛黃的格林童話時,心里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酸楚。
婷婷走后,姥姥家就剩薔薇和弟弟錦云了,錦云也在慢慢長大。薔薇很愛這個弟弟,她不懂什么同母異父,只知道他是自己的親弟弟,自己要保護他、照顧他。薔薇每次一攢到零花錢就會給弟弟買很多好吃的。每天薔薇放學回來,弟弟和姥姥就會一起早早的在門口張望著,等著薔薇。還記得那時,姥姥怕錦云凍著,天冷時就會給錦云里里外外套上好幾層,小錦云就像一個被裹成球的胖娃娃,蹲都蹲不下去,直到長大后,薔薇還總是拿這件事笑話錦云。
姥姥之所以這么害怕錦云生病是因為一年前,薔薇還跟著爸爸在高中食堂里生活時,有一天夜里,爸爸接到姥姥的電話,神色慌張,急匆匆的把薔薇先放到滿滿媽媽那里暫住一段。薔薇當時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記得當時滿滿和自己一起玩貪吃蛇,那是薔薇第一次玩游戲,兩個小孩玩兒了很久才睡覺。后來,滿滿的媽媽告訴薔薇說弟弟生了很嚴重的病,被送到了縣里的大醫院住院,那天夜里,兩個老人急壞了,趕忙祥子打了電話過去。還好后來錦云也完全痊愈了,但這件事給姥姥留下很大的陰影,生怕錦云會病著凍著,把錦云看得也很緊。
雖然當時薔薇只有九歲,但是已經能感受到姥姥姥爺對自己和弟弟濃濃的愛,薔薇在心里也發誓,自己長大后一定會加倍的孝敬姥姥姥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