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的天牢,潮濕陰暗不堪,只有一縷極為纖細的月線從窄小的天窗口射進來。
到處都是蟑螂和小蟲子,還有時不時冒出來的老鼠。
草席上布滿了灰塵,頭上還頂著亂七八糟的蜘蛛網。
林若雪倚著冰冷的墻壁,雙手抱著腿,蜷縮在墻角,表情木訥,臉色灰白
心內空空蕩蕩的。很冷。
真的很冷,好像掉進了千年的冰窖里,冷的刺骨。
真心的付出,只換來一個冷漠的眼神。
是啊,她只是一顆小小的棋子,一個無關緊要的棋子,用完了,自然是該毫不留情的丟掉了。
只是,為什么要許她一生一世呢?
為什么要欺騙她的心?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回響,又帶著些許的鄭重。
“雪兒,相信我,我會傾這天下,給你做聘禮。”
“雪兒,我會用我的一生,護你的周全。”
“雪兒,我會將這后冠,親自戴在你的頭上”
……………………
聲聲如同驚雷,將她炸的如同粉末,無處容身。
為什么?為什么?
她抬起頭,嘴唇嗡動,干澀不堪,卻是連嗚咽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罷了,也許,今天就要死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了。
死了也好,說不定就能回去了,這一切,就都是一場夢而已。
…
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來,林若雪從恍恍惚惚的夢境中清醒過來,刀劍接刃的響聲鼓動著耳膜。
她錯愕的抬頭,只聽見憤怒的嘶喊:“我不相信,她不會是兇手的。”
又是一陣兵刃相接的聲音,陌生的男聲,應該是侍衛:“五皇子,這是太子,寧王和四皇子都準了的事情,怎么會有差錯?五皇子不要讓我們為難才是啊。”
“不可能!若雪是絕對不會殺人的!我不相信!”
一陣瘋狂的砍殺,身邊的侍衛雖然浴血奮戰,卻都不敢傷了他,因此一個個被砍傷在地。
林若雪起身,拖著身上沉重生銹的鐵鏈跑到了牢門邊上,抓住欄桿,朝著外邊焦急道:“李子卿,是你么?”
一陣沉默之后,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拖著長劍出現在她的面前,幾乎分辨不出花袍子上的花紋:“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會去求皇兄,你放心!”
她苦笑了笑:“不用了,他們…都知道…你不用管我了,殺更多的人,只會增加我的罪名罷了。”
外面又是一陣沉默:“我會救出你的。”
她擠出一抹笑容,從兩根柱子之間伸出手,摸了摸他傾城傾國的臉:“不用了,說不定這對我,反而是一種解脫。”
他一次又一次的救了她,如果沒有了他,她現在早是一縷冤魂罷了。
就當是還了欠他的吧。
李子卿抓住她的手,搖了搖頭,不相信道:“你不要胡說,我這就去求皇兄。”
不顧她的勸阻,甩開了她的手,焦急的離開。
林若雪嘆了一口氣,這又是何必?沒有人不知道她是冤枉的,只是沒有人愿意為她出頭罷了。
剛剛冷靜下來,門口又出現了腳步聲,她的心提了起來。
“這是怎么了?”一個不悅的男聲響起。
她的心又重重的跌回去。
“回四皇子,剛才五皇子來過了。”侍衛惶恐,地上還留著點點血跡。
“哼,野鳳凰也知道歸家?消息還挺快。開門!”李睿煜不悅。
侍衛忙道:“四皇子,這…”
“叫你開你就開,費什么話!”
侍衛知道四皇子是惹不得的人物,加上里面又是他的女人,只得硬著頭皮開了門。
林若雪抬頭。挑了挑眉頭,這人來做什么?
李睿煜不耐煩的盯著地上的人,扔了一個包袱給她:“明天上路好用。”
“什么?”死的心都有了,她懶得打開,眼睛掃都不掃一下。
李睿煜冷哼一聲:“我命定的妃子,怎么能死的難看?豈不是丟了我的臉面?”
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林若雪嘆了一口氣,解開了包袱,怔了一下。
竟然是一條極其漂亮,花樣繁復的裙子。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塵土,破舊不堪的裙子,苦笑了笑。
人之將死,連往日的仇人都知道給她留最后的尊嚴。
為什么他沒有來,他都不來看一眼?
摩挲著繡著金珠玉蘭花的裙子,動作呆滯,眼里卻是沒有一滴眼淚。
靠著墻,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
“皇兄,你怎么這樣無情?肯定不是她做的!”
李子卿歇斯底里,不明白為什么一向溫和的大皇兄不肯幫忙。
“沒有人可以幫她,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李睿瀾一反平時淡淡的樣子,聲色俱厲,王者之氣盡現。
李子卿憤怒的盯了他好久,終于還是忍不住甩手而去。
李睿瀾撥弄著手上的扳指,半日沒有出聲,直到無痕出現在他的身后,才淡淡開口
“那人…是不是…該回來了?”
無痕垂頭:“如果日程沒有出錯,今日應該回來了。”
李睿瀾不再出聲,盯著又圓又大的月亮,為什么純凈無暇如斯,他卻沒有感到半點歡愉呢?
……………
林若雪剛剛合上眼睛,悲悲戚戚的哭聲傳來,把她吵醒了。
今天的牢房還真是熱鬧啊,她頗為無奈的笑笑。
一個穿著白色裙裾的小姑娘撲進她的懷,忍不住的大哭:“小姐,小姐,這是怎么回事啊?映月絕對不信…”
她詫異的拍了拍映月的后背。一邊安慰她一邊道:“你怎么進來的?”
映月抹了一把鼻子,她剛剛得到消息,小姐被押到天牢里了,正在焦急的時候,一把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待她驚魂未定的說出小姐所在的時候,那人就攜著她來了這里。
林若雪疑惑的皺了眉頭,把頭伸向了牢房門口的人影。
那人倚著柱子,修身而立,淡淡的一縷月光照在他純凈無暇的臉上,泛起一片水月光華。
“師傅。”
她喃喃,緩緩的起身,踉蹌著朝他走去。
“師傅,真的是你么?”
伸出龜裂的手指,想要觸摸那如水的光華。
慕容熙然心頭一酸,伸手將她攬在懷里,聲音滿是壓抑不住的內疚:“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
她笑了,臉上卻滿滿的都是淚水,整整一晚上都沒有哭,此時卻是淚如泉涌。
她趴在他的懷里大哭,聲音凄厲慘淡:“師傅,你終于來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慕容熙然暗啞著嗓子,摟著她,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的背:“你放心,我會救你出去的。”
映月在一邊目瞪口呆,小姐什么時候成了慕容公子的徒弟了,而且這師徒竟然這樣情深?
但是她也沒有忘記她該做的事情,趕緊道:“小姐,快些走吧,一會兒就會來人了。”
她擦擦眼淚,這才想起他們無權無勢,怎么買通門衛進來的?
慕容熙然扳過的肩膀,盯著她蒲扇般的睫毛和哭的紅腫的眼睛,心疼道:“你忘記了?沒有地方可以攔住我。”
她點點頭,映月忙遞給她一個包袱,哭天抹淚道:“小姐,你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了,我把姨娘給你留的東西都交給你,你自己保重吧。”
慕容公子的武功天下第一,沒有人可以攔得住他,小姐跟了他,她也算放心了。
林若雪接過包袱,不知道說什么,她很慶幸,她剛才沒有想不開,就算那人不愛她,她還有映月,還有師傅啊。
慕容熙然一手拉過她,眼睛瞟向映月:“跟我來。”
她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映月也忙跟上。
過道里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唯有門口還剩幾人,都歪在地上。
林若雪暗暗吃驚,他的武功,到了何種出神入化的程度,她一點動靜都沒有聽見,他竟能進出天牢如入無人之地?
出了門,慕容熙然一手攬著她,一手拎著映月,飛檐走壁,將映月送回了白花花一片的王府,明天,就會有林府的管家來接她回去了。
林若雪站在屋頂上環視著不少日子的寧王府,一陣陣的心酸泛上心頭,這里曾經有了那么多美好和不美好的回憶,但是一切……回不去了。
……………………………
紫衣男子看著氣哄哄的妹妹,束手無策,焦頭爛額。
“我都說了,就算你見到他了,也是不可能的,他現在死了一個妹妹,另一個又被抓起來了,他現在必是忙得不可開交,便是有心也無力啊!”
“我不管,我要等一個好的時機跟他說,我就是喜歡他,怎么了?你忙,你就先回去!”
寒宮青果怒氣沖天,腮幫子鼓的老高,真是的,要是那天哥哥不出現,她早早的表明心跡,怎么會出現今天的這種狀況?現在林府亂成了一鍋粥,她怎么好意思去啊!
寒宮川北幾乎要暴走,忍了半天,好容易平息心中的怒氣,狠狠道:“好,算你狠,我看你能等到什么時候,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到時候要是還沒有進展的話,我就是綁也要把你綁回去!”
寒宮青果不屑的撇撇嘴,綁就綁,反正她跑路的功夫可是一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