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建舟端著托盤兒在周斌身邊坐下，看著他只拿個饅頭蹭大家伙的菜。
“小子，我給你的工資很低嗎？讓你連菜都吃不起？”
月薪六百，年后還補發了半年的雙倍薪水和獎金，別說和同齡人比，就是那些工齡很長的人也未必比他掙得多。
“大、大哥，不、不低，我家里出了點兒事兒。”周斌支支吾吾地道。
“那你不早告訴我？下班之后帶我去家里看看。”
“大、大哥，不、不麻煩了，我自己能處理。”
“小子，知道我最看不起什么人嗎？賭和毒！”楚建舟臉色一沉，冷冷地道。
“大、大哥，您都知道了？”周斌面色慘白，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想翻本兒嗎？”楚建舟劍眉一挑。
“想啊大哥，您有辦法？”周斌的眼中透出了貪婪的光。
“先把飯吃了。”楚建舟把托盤兒推給了周斌。“吃完我再告訴你。”
“哎！”周斌大喜過望，接過托盤兒狼吞虎咽，很快就放下了筷子。“大哥，我吃飽了。”
“嗯，回去我把工資給你結了，再預支你兩個月薪水，你就有錢翻本兒了。”
“真的？您真是我親大哥！我……大哥，那以后我還能來公司上班嗎？”
從楚建舟冰冷的眼神中，周斌嗅出了幾分不安。
“你可以通過賭博養活自己，不用早出晚歸，不用上班，舒服得很。”
“大哥，我錯了，再也不敢了！”周斌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扔進去多少？”
“六千。”
“靠！誰帶你去的？”
“文靜姐。”
“你還叫她姐？有這么坑自己人的嗎？”
“不是，文靜姐不讓我去，看見我就打，我都是趁她不在的時候去。”
“你剛才還說是她帶你去的！”
“那是剛開業的時候，文靜姐想找幾個生面孔當托，就把我叫過去幫忙，還給了我辛苦費。”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錢真那么好賺還用得著找托？”
甄文靜開的實際上是帕斯廳，九四年前后非常流行的賭博機器，那時這種賭博機剛入國門，很多人假借游戲機的名義販賣經營，鉆了大概一年多的空子。
“我就是當托的時候覺得這玩意兒簡單，一會兒拍出個四條，一會兒拍出個福爾豪斯，大把地收錢。”
“還福爾豪斯？那叫FULLHOUSE！帶我過去看看。”
“現在？大、大哥，文靜姐在呢，我怕她打我。”周斌臉都白了。
“打得輕了！柱子，開車！”
甄文靜的帕斯廳開得不遠，離公司不到兩站地，一間一百多平的門面房。
帕斯廳沒怎么裝修，只是簡單粉刷了墻壁，粗略一數，擺了上百臺帕斯機。
一臺機器配一把椅子滿滿都是人，還有不少人在屋里轉悠著等機器。
上分的吆喝聲和拍打機器按鈕的聲音此起彼伏，幾個毛頭小子和幾個小太妹在店里照顧著生意。
“周哥，靜姐在你還敢來？”吧臺的小姑娘認識周斌，好心提醒著。
“咳，我今天不玩兒，帶我大哥來看看。”
“哦，大哥，現在沒機器，可能要等到兩點以后才會空出來。”小姑娘慢吞吞地道。
“我也不玩兒，你們老板在哪兒？”楚建舟樂呵呵地看著她。
小姑娘挺有意思，穿著打扮像個小太妹，說起話來卻正常得很。
“靜姐，靜姐！有帥哥找你！”楚建舟話音未落，旁邊一個花癡小太妹已經雀躍著向儲物間跑去。
“嚷什么？整天瘋瘋癲癲的！”甄文靜拎著幾條煙從儲物間出來，身后還跟著兩個抱著成箱飲料的小弟。
“鎖門！誰呀？哥！你怎么來了？哈哈哈！”
甄文靜以更快的速度沖了過來，如果不是楚建舟躲得快，她會變身考拉掛在他身上。
“丫頭，就你這樣還有臉說別人瘋瘋癲癲？”楚建舟無奈地嘆了口氣。
“嘻嘻，哥，說實話，是不是想我了？”甄文靜毫不介意，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那倒沒有。”楚建舟把周斌扯了過來。“他才是真想你，你一走他就來。”
“哈？你敢不聽姐的話？”甄文靜揚了揚手，又覺不妥。“你們都給我過來！”
三個女孩兒和三個男孩兒立馬跑過來站成一排。
“我不在的時候誰把他放進來的？”
“靜姐，是、是我。”吧臺小姑娘怯生生地舉起了手。
“我是怎么和你說的？”甄文靜舉手要打，被楚建舟抓住了手腕兒。
“算了，不怪他們，人要是中了邪，誰也攔不住。”
“哦。”甄文靜嬌羞地低下了頭，楚建舟趕忙把手松開。
“沒事兒了，都回去干活吧。”
“謝謝靜姐，謝謝姐夫！”
“什么姐夫？叫大哥！”楚建舟還沒發話，甄文靜搶先開了口。
嘿！這丫頭當上老板，也知道要面子了。
“哦，謝謝大哥！謝謝大嫂！”
“嗯，去忙吧。”
這……原來她想當大嫂！
“這群活寶你是從哪兒找來的？”
“都是受欺負的孩子，我幫過他們一次就像跟屁蟲一樣跟著我。哥，你跟我出來一下。”
“臭小子，你輸了多少？姐補給你！”出了店門，甄文靜臉色一沉，兇巴巴地道。
“六、六千。”周斌有些無地自容。
“在這兒等著，我……”
“別給他補！讓他長點兒記性！我來也不是為了這件事。”
楚建舟攔住了甄文靜，原本想勸她把帕斯廳轉出去，重新開一家正規的游戲廳。因為帕斯廳生意太火，很多人都會眼紅，外省就發生過砸場子搶生意的事情。
可看到那幫孩子，他才明白甄文靜為什么突然要開游戲廳。
和帕斯廳相比，正規游戲廳雖然安穩但賺錢不易，過兩年還會受到網吧的沖擊，所以他現在也很猶豫。
“哥，有事兒你說，不管什么事兒我都答應你！”
“我想讓你把帕斯廳轉出去。”
“嗯……”甄文靜略一沉吟，點了點頭。“行，我這就把廣告打出去！”
“呃……”楚建舟反倒有些過意不去。“你也不問問原因？”
“不用問！我知道哥不會坑我！”
“這……開多久了？本錢收回來了嗎？”
“一個月，剛回本兒。”
“你就指望這些人幫你看場子？”
“哥，他們都知道我是你的人，沒人敢惹我，你現在比黃癱子名頭還大！”
“……我又不是流氓。這事兒不急，等出了正月你再打廣告，明年這些賭博機都會被取締。”
想來想去，楚建舟還是決定讓甄文靜多開一段時間。
小丫頭非常自立，遇到困難也會自己想辦法解決，人家辛辛苦苦開始創業，自己不應該也沒有權利讓人家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