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里，宋真宗見慕容納爾進來后，合上手中的奏折。

“臣參見陛下。”慕容納爾對宋真宗行了個軍禮。

“愛卿不必多禮。”

“謝陛下。”

“慕容愛卿呀，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再過五天就是云世子和愛卿的大女兒慕容依雪的大婚之日吧？”

慕容納爾心里一怔，陛下怎么突然提起這事？難道陛下已經知道雪兒失蹤了？是趙王爺稟報了？陛下此次召見他就為此事？

“回陛下，五日后的確是云世子和臣女大婚的日子，有勞陛下掛心了。”

“本來這個時候不太適合談論其他的事情讓你分心，不過，現在形勢比較嚴峻，云來國自從東方墨當上君主后，一直有意向遼國靠攏，朕最近接到密報，說東方墨和遼私下來往密切，暗中勾結，等愛卿的大女婚事過后，朕要你帶兵去云來國摸清東方墨的底細，如果必要，出兵攻打云來國。”

宋真宗一想起這半年，東方墨越來越囂張的態度就忍不住想立刻打壓他的氣勢，要不是這半年遼國，西夏也不斷來犯，他主要精力用在應付遼國和西夏上，他早就派兵把云來國給滅了。

“是，臣領旨。”

“朕還有一件事情想詢問一下你的意見？”

“臣不敢，陛下請言。”

“剛才趙王爺向我求了一件事。”

慕容納爾本來想向陛下提出解除雪兒和云世子婚姻之事，誰料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陛下這樣說，心里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馬上盤踞在心頭，難道趙王爺先他一步說了？

“王爺說，愛卿的女兒慕容依雪已有心上人，這事可否屬實？”

慕容納爾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是說是還是不是呢？這面對的可是陛下，弄不好就是欺君之罪。

他只好點點頭，“臣有罪，臣之前也不知道臣女愛上了臣的副將賈路航。”

“你的小女兒慕容依芊可是許配給了賈副將？”

“是。”慕容納爾心里暗自驚訝，恐怕王爺什么都說了吧？

“愛卿，你糊涂了，”宋真宗一陣爽朗的笑聲，“你可是亂點鴛鴦譜了呢。”

“是的，臣的確老糊涂了。”

“你猜王爺剛才求朕什么事？”宋真宗笑意盈盈。

“臣愚笨，不敢妄自猜測。”

“王爺說，云世子竟然喜歡上你的小女慕容依芊，剛才求朕成人之美，成全慕容依雪和賈路航的婚事和成全云世子和慕容依芊的婚事，愛卿，你怎么看呢？”

慕容納爾一聽，悲喜交織，喜的是，如果陛下成全了雪兒的婚事，那么雪兒和賈路航就不用流離在外，他們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悲的是，慕容依芊要嫁給趙飛云，難道真的要用芊芊的幸福來換取雪兒的幸福嗎？

兩個都是他最愛的女兒，叫他如何抉擇，如何舍得？

心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咬了一口，一種說不出的劇痛，一邊是雪兒的幸福，一邊卻是芊芊的不幸。

見慕容納爾沒有出聲，宋真宗不悅了，“愛卿，朕問你話呢。”

“回陛下，臣沒有意見，一切全由陛下做主。”話說完，心里一陣抽搐地痛，芊芊，爹對不起你。

“那好，朕就做一次月老，慕容納爾上前領旨。”

“臣在。”

“朕就賜慕容依芊為世子妃，十日后完婚，賜慕容依雪嫁給賈副將，擇日完婚。”

“臣領旨，謝主隆恩。”慕容納爾臉上一副復雜的表情，看不出是憂還是喜。

宋真宗順水推舟給了趙王爺一個人情，也給了慕容納爾一個人情，沒有追究慕容依雪的罪責。

宋真宗對慕容納爾半開玩笑地說：“將軍，這回你得看好你的小女兒了，別讓她跑了。”

在慕容納爾聽來，那可不就是在暗示他，再發生這樣的事情，陛下就要怪罪下來了。

慕容納爾心事重重地離開了御書房。

慕容納爾剛回房，早就一直等他回來的周夫人連忙問他：“相公，事情怎么樣？官家怎么說？”

慕容納爾一臉地沉重，聲音沉重地說“王爺早我一步向官家求賜婚了，芊芊要代姐出嫁。”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芊芊的性子那么剛烈，她怎么會愿意乖乖地坐上花轎呢？”周夫人憂心忡忡地說，雪兒的失蹤已經愁得她幾天睡不好覺，神色憔悴，如今又要擔憂芊芊的事，這做娘的，永遠都有操不完的心呀。

“官家還賜了雪兒和賈路航的婚事，我們可以去找回雪兒回來，他們再也不用東躲西藏，擔心害怕了。”

周若馨聞此言，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神情激動地拉著慕容納爾的手臂，“相公，你不是在騙我吧，這是真的嗎？”

看著夫人幾天就消瘦了不少的臉頰，慕容納爾心疼地把夫人摟進懷里，“我什么時候騙過夫人呢？”

周夫人喜極而泣，幾天來所有的擔憂一下子減輕了許多，只要把雪兒找回來，雪兒就不用受苦了，心里剛有了絲安慰又想起芊芊的事，一陣難過又填補了她心里剛空出來的位置。

不行，以芊芊的性子，那不是等于逼她往絕路上走嗎？

周夫人瞬間又愁眉苦臉了，這一悲一喜的消息愁煞了她的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兩個女兒都心疼，可如今，一個奔著幸福去，一個卻要被他們親手往不幸里推，為什么就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呢？

而此刻慕容納爾也長嘆一聲，那聲音有多少的無奈和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要把芊芊嫁給云世子，以她的性子，她會乖乖地就范嗎？她可不像雪兒那樣溫馴和善解人意，這個時候不能再讓她鬧出亂子出來了。

慕容納爾一想到這里頭都大了，交代夫人說，“從今天起，讓小靈一步不離芊芊，為免生禍端，不要讓芊芊離開將軍府了，你就好好準備十天后芊芊的婚事吧。”說完就大步離開了房間。

周若馨也不敢多問，只是長嘆一聲，自顧傷感流淚了，這芊芊以后嫁過去，還不知道會捅出什么簍子。不過雪兒的事情終于過去了，心里也松了口氣，雪兒也終于可以回來了，只是雪兒和賈路航現在在哪里呢？周若馨又禁不住長吁短嘆起來，這兩個女兒都讓她安心不下。

“什么，要我真的嫁給那個混蛋？”慕容依芊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可看著爹爹堅定而無奈的神情，她知道，爹是說真的，不是鬧著玩的。

“我不嫁，我寧可死也不嫁給他！”慕容依芊也很堅決地說，嫁給趙飛云，她還能指望有好日子過嗎？他們之間結下太多的梁子，趙飛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她可不想過那悲慘的日子。

“芊芊，現在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了，而是你一定要嫁的問題了，王爺親自去官家那里求的婚事，官家也下了旨，十日后完婚。你不嫁，我們整個將軍府的人這次就真的在劫難逃了。”慕容納爾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低沉，話語中透出更多的無奈和心痛。

“爹，你就狠心把自己的女兒推進火坑嗎？”慕容依芊絕望地說。

慕容納爾的心揪了一下，他當然不愿意，可是他沒有能力抗旨，他沒有辦法，他能怎么樣？如今為了雪兒的幸福，為了保護整個將軍府的人，他只能忍痛犧牲芊芊的幸福了。云世子雖然為人風流了些，可是也沒有其他惡習，品行還算好的，而且男人風流也不算什么大的惡習，現在誰不是三妻四妾的，文人還往青樓里跑呢，再說，這爛攤子還不是她自己惹出來的嗎？

“芊芊，王爺對官家說，云世子是喜歡你的，你嫁過去，也不一定會受苦。”

“那混蛋說的話可以相信的嗎？”慕容依芊才不相信他，他喜歡她，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他喜歡的都是那些妖艷無比的女子，她可不是這一類的。

“芊芊，就這么定了，從現在起你不準出府，直到成親那天。”慕容納爾狠了狠心，不容芊芊反駁，扔下這話就走了，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芊芊，對不起。官家還賜了你姐的婚事，你姐終于可以和賈路航在一起了。”

慕容依芊目瞪口呆地望著爹爹，爹說的是真的嗎？她看到爹爹眼角閃過的淚光，爹爹，他哭了？因為我？因為姐姐？

姐姐，終于幸福了，她突然想哭又想笑。

慕容依芊呆呆地看著爹爹遠去的背影，那一直高大挺拔的背影今天看來似乎有點傴僂。她不禁悲從心來，在古代，就算是將軍之女又能怎樣，還不是一個棋子，還不是任人擺布？如果在現代，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直接去民政局拿結婚證就好了，只要兩個人相愛，其他的人又能拿他們怎么辦呢？反之，如果不愛，就一拍兩散，誰也不會因為少了誰就活不下去。

慕容依芊無力地坐了下來，沖動和憤怒過后，她開始理解爹爹的苦衷了，天底下沒有不愛自己子女的父母，慕容納爾身處這樣的環境，也是身不由己了。他的心也是難過的吧？兩個都是他的女兒，不管怎么做，他的心都很痛吧？罷了，禍是自己闖的，那么一切后果都由自己來背吧，這樣做能換來姐姐和賈路航的幸福，也是值得的。嫁之前不能跑也不能死，嫁之后就可以死了吧，那時候就不會再給爹爹和將軍府帶來麻煩了吧，也算是報答她歐陽曉曉來這里之后，慕容納爾和周若馨對她的照顧和疼愛了。

這時候的慕容依芊有了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