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一棵不知年代的老樹,佝僂的枝干已枯萎,夕陽拉伸著影子,倍顯凄涼。
已經是深秋了,森林里那一望無際的林木都開始落葉,一棵棵老樹陰郁地站著,遠處一堆堆深灰色的迷云,低低地壓著大地。
好像要下雨了,他皺著眉頭看了看天空,那英俊的臉上平靜得沒有一絲表情,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似乎感到累了,深深地從口中吐出一口氣,這樣東躲西藏的日子過久了,終究有點厭倦了。
今天的他早已是山賊之首,只因為他有一個卑微的身份,只因為他有一個青樓女子的娘,所以他就該過這樣的人生嗎?他是不該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出生就被遺棄了,然后被山寨的老首領給撿了回去,把他當成兒子撫養長大,老首領給他的是嗜血的野性,還有掠奪的行徑,高超的武藝。可是他長得很不一般,這種二十年也無法融入一般山賊中間的氣質,讓老首領說,他一定本該出生于非富則貴的家庭,所以身上具有那貴人之氣,可惜投錯了胎。
小時候的他也曾經天真地幻想過自己也許出生于一個富貴的家庭,有著高貴的爹娘,因為他自小就知道自己和山寨里所有的人都不同,雖然他和他們天天混在一起,說著粗俗的話,喝著烈酒,享受著搶來的女人,雙手沾滿了鮮血,渾身是血腥味,可是他還是一眼看上去是不同的,他與生俱來一種讓人仰視的王者之氣。
可是,后來他失望了,他費勁心思尋找爹娘的結果讓他一下子從幻想中跌進冰冷的深淵,他那美好的夢一下子破滅了。他的娘,竟然只是一個青樓女子,當年因為無能力撫養他,才把他遺棄到山林里讓他自生自滅,而他的爹是誰也不知道,他才覺得那么多年,自己是多可笑的自以為是。
三年前,老首領病死了,他自然而然地就成了這個山寨的首領,論武藝他在這個山寨說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所以他做首領,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這二十三年,他搶了不少的錢財,殺了不少的人,對于生命他已經麻木了,他帶領著他的手下一次次地逃過朝廷的圍剿,他是亡命之徒,所以他不會在一個地方呆太久,太溫暖的地方就是危險的地方。
來這個山頭已經半個月了,一切都安定下來了,這個地方可以暫時讓他安身。
他叫風凌然,大名鼎鼎的山賊之首,朝廷的追查的重點對象。
一陣雜亂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知道,老二他們回來了。
他轉過身,一雙劍眉之下是一對好看的眼,這雙眼睛此刻正靜靜地看著遠處飛奔而來的人群,那馬匹揚起的塵土中看到的是熟悉的面孔。
“老大,看我們今天送什么給你了。”老二直爽的大嗓門響起的時候,他們已經在他面前停住下馬了。
“參見老大,”各兄弟恭敬地對他行禮。
他寧靜的看著他們,這些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看到他們臉上的喜悅,然后他注意到馬背上那個被捆住手腳蒙住眼睛的女人。
他知道老二要送什么給他了,可是他現在不需要女人。他最近覺得有點累,他咳嗽得厲害,而且一咳嗽就覺得氣都喘不過來,心口很難受,這是他的舊疾,一到春天和秋天病情就會嚴重些,而冬天來的時候,又會好多了。
他看也沒有看一眼那女人的模樣就說:“我不需要,老二你喜歡就給你了吧。”
慕容依芊一聽這話,腦海里馬上想起那張滿臉是胡子的兇神惡煞的臉孔,心里又急又怕,一掙扎結果重心不穩,身子從馬上重重地摔了下來,這一摔,摔得她渾身疼痛,蒙著眼睛,眼前漆黑一片,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內心的恐懼感更是膨脹起來。
“老大,你先看看這個女人吧,我覺得這女子還算配得上你,”老三楊離搶在老二胡子道謝之前說,這女子,他從第一眼發現她是女人后就總覺和一般女子不一樣,她容貌清秀,身上流露出來的氣質氣質倒是和老大很相配。
慕容依芊對無法預知的未來充滿著恐懼,但聽到說自己還算配得上山賊老大的時候,心很不甘了,她好歹也長得算是古代美女,還是將軍之女,配個山賊,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如今他們倒反過來說,好像鮮花是他們的老大,自己變成了那牛糞,慕容依芊的心里很是不滿,很是郁悶。
要不是口中塞著布條,她準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反駁回去。
風凌然本來對那女人一點興趣也沒有,但那女人摔下馬的一聲巨響和老三的話倒讓他心里有了一絲好奇之心。楊離一向話不多,很少如此主動評論一個女人,哪怕只是那么一句。
“那我就瞧瞧是怎么樣的女子讓老三如此看得起。”他微微一笑。
風凌然此話一出,已經有人把慕容依芊從地上扶起,然后推著她上前來。
有人把蒙在眼睛的布解開了,刺眼的光線讓她一下子睜不開眼,過了一會,慕容依芊才漸漸地適應了光線,她張大眼睛望過去,映入眼里的是一張英俊的臉孔,卻平靜得就像一池死水,有那么一刻,她以為自己面前站著的是他。
慕容依芊驚訝地望著他,他竟然長得像一個人!那五官,那含笑的神情真的和那個人很像!慕容依芊有點恍惚了,這個世界還真長得有那么相似的人?
他也正在打量著她,面前這女子清容俊貌,如亭亭玉立的荷花,清雅而秀麗,一身的男裝和凌亂的頭發并沒有掩去她的清秀,而現在的她正肆無忌憚地直視著他,眼里沒有一絲害羞也沒有一絲害怕,她的眼和臉上都有一絲驚訝?她在驚訝什么?以往抓到的女子在他面前都會顫抖得如秋天的落葉,害怕得連頭也不敢抬,更不要說這樣瞪著雙眼一動也不動地看著他。
他把臉湊近她的臉,淡淡地笑著說:“你不會一眼就愛上我了吧?”
慕容依芊猛地覺察到一張臉孔只在咫尺之間,大驚,下意識地跳著退了一步,然后嘴嗚嗚地喊著,因為嘴里塞著布條,她那詛咒的話變成了嗚嗚的聲音,她的眼里呈現出不屑和鄙夷,好像在說就憑你?
他心底的平靜被攪了一下,他伸出手把她口里的布條抽了出來,他很想聽聽她到底想說些什么。
布條一拉出,慕容依芊先是喘了口氣,然后就開罵起來了:“還真沒有見過這么自戀的人,你以為我沒有見過帥哥嗎?我會愛上你,真不好笑的笑話。”
慕容依芊還想繼續說下去,不曾想他把布條又塞入她的口里,看著慕容依芊蹬他的眼睛,和嘴里發出的嗚嗚的聲音,他竟然沒有絲毫地動怒,依舊平靜地說;“還是不會說話的你要可愛些。”
一眾人面面相覷,這個女子如此不禮貌地說話,他們的老大竟然沒有動怒,是他們聽錯了,還是他們看錯了?
老二和老三心照不宣,老三楊離說:“老大,那我們先把她送到你房里吧。”
風凌然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他朝著不遠處的一棵樹望了望,一種莫名的笑意浮現在他眼里。
眾人見老大不做聲,當他默認了,便準備押著慕容依芊去他房間。
“放開這女孩。”
一個身影從一棵樹上飛了出來,來人蒙著面紗,一身輕盈,手里的劍閃著清冷的光。
慕容依芊依見到她,連忙大喊:“紫藤救我。”可是話出口卻變成了急切的嗚嗚的聲音,她忘記自己的口被布條塞著。
“你終于肯現身了。”風凌然沒有一點驚訝,平靜地看著來人,看身形,這人是個女子。
“你知道我藏在那里?”紫藤驚訝地說,她一直對自己的輕功很有信心,沒有想到還是被他發現了。
“你是跟隨著他們一起來的,一直躲在那樹上,不是嗎?”風凌然嘴角露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那你為什么不早揭穿我?”紫藤有點生氣了,這種感覺她很不喜歡,就好像他在玩貓捉老鼠的游戲,他是貓而她是老鼠。
“我只是想看看,你想干什么,原來你想救這個女孩,你們認識?”風凌然其實從慕容依芊的表情和反應就已經看到了答案,只是他對這個蒙著面紗的女子有了幾分好奇,他突然很想看看那面紗后面的那張臉孔究竟長得是怎么樣的。
“廢話少說,看劍!”
紫藤已經拿著劍直刺過來,老二老三正要沖出來阻擋,卻被風凌然的一個眼神阻止了,他們明白,風凌然想和那女子一對一地打,于是很自覺地和眾人閃到一邊,讓出空位。
風凌然只是輕輕一閃,便躲開了。
紫藤抽回劍,反身又朝他刺過來,而風凌然卻一直在靈巧地躲閃并沒有出劍。
紫藤收住手,跳出一邊,怒目相視:“你為什么不出劍?”
沒想到風凌然冷笑著說:“我讓你幾招也能贏你。”
紫藤被徹底激怒了,用盡全力把手中的劍朝他的要害刺去,每一劍都劍風凜冽,可是還是被他輕巧閃過,幾十招后,紫藤的力氣漸漸地弱了,這時候不想風凌然卻突然抽出劍向她的臉刺來,她快速地扭過臉去躲過這一劍,風凌然的劍挨著她的臉頰閃過,面紗卻如風中的蝴蝶從空中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