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衡擔心的事發生了。
而且比預想之中來得還要快。
快到他只準備了一點點，人家就突然動手了。
七月三日，突厥派出儒儒公主和親南周，以求結下秦晉之好。
七月八日，公主病卒于半途。
七月十日，消息八百里加急傳到汴京，身為突厥人的邊定山和史光堯知曉公主美貌，對于她和親病卒一事傷心欲絕，哭得幾度不能自已。
翌日，兩人以要為公主討個聲道為由，于汴京起兵造反。
邊定山以二十萬禁衛軍發動宮變，準備擒拿乾徵帝，將之吊死在城門外，以祭公主在天之靈。
史光堯率自己的五萬軍隊圍住皇宮，準備配合其一起行動。
同日，一直駐扎在外的顧家軍在顧衡號召下火速集結入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為滿朝文武和皇宮諸者拼出一條血路。
乾徵帝帶著家眷和朝臣倉皇出逃。
當然，唐錚也在其中。
為了保護皇帝安危，顧衡親自送眾人一路從汴京奔赴金陵小朝廷。
等到皇帝安頓下來，他這才開始點兵。
彼時，叛軍已經輕而易舉地拿下了南周的大半江山。
并且將軍隊擴充到了整整百萬。
其中，不乏突厥過來的鐵騎。
他們的兵力還在源源不斷地補充，大有要一路南下，直接滅了金陵小朝廷的趨勢。
叛軍四處燒殺搶掠，凡是所過之處，百姓家十室有九空。
無數漢人被抓去做了軍糧，也便是常人口中的兩腳羊。
老弱婦孺則被拿去充當軍妓，大多都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
此現象，頗有昔年五胡亂華之勢。
至此，南周風雨飄搖，中原徹底大亂。
所有人都慌了，就連調任過來，奉命守衛金陵的謝瀅也慌了。
南周不會真的要完了吧。
他們不會真的要成為胡人的俘虜了吧。
點兵完成的顧衡站了出來，自請北上，討伐叛軍，收復失地。
乾徵帝看著他那三十萬出頭的顧家軍，生出猶豫。
三十萬對百萬，甚至更多，光是人數就拼不過對面呀。
還不如留在這里死守呢。
少一點地就少一點地嘛。
但是見顧衡心態決絕，只得答應。
想起顧家軍戰無敗績的輝煌過往，乾徵帝心頭抱起了一絲僥幸。
沒準兒……顧子機還真能再給南周創造奇跡呢。
顧衡其實是有五十萬軍馬的，只是在汴京一戰時，那些將士拼上了一條命去打叛軍和不知道從哪支援過來的突厥鐵騎——還因為護著朝臣和皇帝離開，不小心著了他們的道，中了埋伏，死傷無數。
隨后一路護送，又遇到了山匪和心懷不軌的人，陸陸續續打下來，軍隊只剩下了三十萬出頭。
但這就足夠了。
金陵的百姓們看著慫成包子的皇帝，看著事不關己的唐錚和點兵準備出征的顧衡，忍不住嘆氣。
真的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為什么不能讓侯爺做他們的皇帝呀。
要是侯爺成為了皇帝，南周才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風雨飄搖的絕境之中。
與此同時，無數隱居山林的名士知道南周即將亡國，終于坐不住了，紛紛出山投奔顧衡，準備助他一臂之力，收復叛軍。
有的人甚至散盡家財為顧衡招兵買馬，硬生生給人家拉出來十萬兵馬。
有人看到名士那般做，忍不住問，你不后悔嗎。
名士搖頭。
沒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在南周這般模樣時，沒有誰愿意站出來。
除了鎮北候。
上次，這次，都只有他義無反顧。
有人說，他是南周的定海神針，只要有他在，他們漢人絕對不會淪為亡國奴。
所以，說什么他們也要保住鎮北候。
七月二十。
丑時初。
金陵城門緩緩朝外打開。
旭日東升，一支身披重甲的軍隊，面色肅穆，井然有序地走了出來。
為首的年輕公子鮮衣劣馬，腰佩寶劍，分外引人矚目。
今天，是王軍出征之日。
滿城百姓出門相送，將許多干糧都塞到了他們手中，可將士愣是沒一個要的。
乾徵帝率滿朝文武在城門口為顧衡送行。
謝瀅站在城墻上，俯視過去。
那個看著身形薄弱的小侯爺，此時此刻正在揚劍鼓舞軍心，這般看去，竟顯得有格外威武起來。
“諸將聽令，不滅叛軍，誓不還朝！”顧衡環視將士，朗聲開口。
“末將愿隨侯爺北伐叛軍，不滅胡人，誓不還朝！”蒙恬和關羽率先作揖。
隨后便是洪亮整齊的一片回應——
“愿隨侯爺北伐叛軍！不滅胡人，誓不還朝！”
顧衡點頭，收劍策馬轉身——
“出征！”
驕陽升起，那面鮮艷的紅色軍旗在獵獵東風下搖曳生姿。
謝瀅目送王軍遠去，回想起昨日夜中那一幕。
她找到顧衡，為他踐行。
兩人喝下烈酒，酒興正濃，謝瀅傷感忽來。
此番北伐不同上次，敵軍來勢洶洶，且怕是蓄謀已久。
她怕，她怕顧衡要變成第二個顧將軍……
一去不還。
顧衡看出謝瀅的擔憂，笑道：“莫怕，我會活著回來。”
“口說無憑，我不信。”謝瀅抱著酒壇搖頭。
“那等我捷報。”
“捷報？”
“嗯。每勝一場仗，第一支捷報便會八百里加急送回來。”
“先送給我？”
“嗯。”
謝瀅心頭一動，蠕動著唇角想說些什么，在看到顧衡眼角藏匿著的肅穆之后，那些話又咽回了腹中。
她垂下眼睛。
“若勝了卻不給我捷報，我可是要向老爺子告你的狀的，說你不講信用。回頭，就等著老爺子入夢罵你吧。”
“好。我不在時，勞煩國公保護好金陵。”
“嗯。我知道。謝家軍訓，戰至最后哪怕孑然一身，也要以血肉之軀筑城墻，拼死捍南周。”
“有我在前線討伐叛軍，他們誰也打不過來。你要防著倭國和天竺。”
“知道，他們都說只有你顧家軍戰無敗績，我謝家軍不也是戰無敗績么。”
“大抵是我名聲比較響亮吧。”
“侯爺幾時臉皮這么厚了。不過說來也是，那些人知道你是南周定海針，一聽到是你北伐，都出山來幫你來了。”
“好了，夜深了，歇息吧。”
“嗯。”
思緒至此結束。
謝瀅看向遠方，軍隊已經變成了密密麻麻的小點。
她緩緩凝眸。
顧子機，我等你的王軍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