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上的消息是具有權威性，十分準確的。”

這并不是許如意記在自己行為準則的筆記本里的內容，但是卻是他從小到大周圍的人對他灌輸的思想。

每個人都如是說著，似是有意似是無意地在他耳邊提起。

許如意在有記憶以來，自己就一直生活在零號庇護所。

生活在……虛假的社會之中。

他的思想就如同一張白紙一般，在不違背其準則的前提下，異情局可以對他進行一些引導。

這是對他行為準則的額外補充，可以被打破，但是在被打破之前，許如意就會去相信。

所以當許如意看到這則電視上的新聞時，雖然聽不懂那位專家說的一些讓人覺得云里霧里的專用名詞，但還是很容易地接受了這個說法。

哪怕這聽上去很匪夷所思。

“原來現在的科技已經先進到可以把游戲里的東西帶出來了么？”

許如意低頭盯著自己手中那名為“欺詐謊言之鏡”的單片眼鏡，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但是現實中……它還會有游戲里的功效么？”

他很好奇，想要戴上之后出門試試。

可當他拿起單片眼鏡的時候，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在N1研究所時，那些人身后浮現出的一雙雙眼睛……

充滿著惡意的眼睛。

他手上的動作漸漸停頓住了，坐在地板上低著頭像是在思忖。

“算了。”

最終，許如意還是決定放棄。

這個單片眼鏡……并不有趣，他覺得它在放大著人心中的惡。

否則的話，為什么每個人對自己都會存在惡意呢？

這并不現實，畢竟自己甚至都不認識游戲里的那些NPC。

不過為什么……方媛會是例外呢？

因為她是游戲中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玩家”么？

許如意想到了方媛，腦海中不由地就浮現出了方媛雙手緊握著他的手，哭得鼻涕泡都快出來了，努力努著嘴心疼地問他“痛不痛”的樣子……

他恍神了一陣，用力搖了搖頭，把腦海里那個小哭包的模樣甩出去，讓自己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手中的“欺詐謊言之鏡”上。

他喃喃道：“以后還是不要戴了，我會‘渴’的。”

“要還給哥哥么？”

許如意面露踟躕，糾結地揪了揪頭發。

畢竟……這是哥哥送給他的成人禮禮物。

也是他從“家人”手中收到的第一份看起來正常一些的禮物。

他糾結了許久之后，最終還是決定把它留下，就算自己不用但至少可以好好地珍惜地保管起來。

他在家里翻找了一陣，找到一個帶鎖的小鐵盒，小心翼翼地把單片眼鏡放進了鐵盒里，然后上鎖之后放到了床底下。

做完這一切，許如意擦了擦汗，看了一眼時間，表情頓時僵了一下。

“糟了，時間要不夠了。”

他連忙急匆匆地朝著浴室洗去，只能忍痛放棄洗個泡泡浴的想法，簡單地沖個淋浴。

……

異情局大樓的監控室內。

李南正在指揮著技術員將監控視頻截圖下來，許如意房間里的監控是超高清攝像頭，還原清晰度之后可以做到連毛孔都能夠看清的地步。

他要將許如意從“游戲”里帶出來的東西好好截圖下來，匯報給總部那邊。

雖然看起來，那只是一幅普普通通的單片眼鏡，可是那畢竟是許如意從“游戲”中帶出來，誰也不能確定它會不會是功效奇詭的強大奇異物。

李南很是擔心許如意會在“現實”中使用那件奇異物，誰也無法去預估這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

幸運的是，許如意并沒有使用它的打算，而是將它小心地鎖在了鐵盒里藏到了藏底下。

李南立刻對身邊的下屬吩咐道：“等‘零零零’離開住處之后，派人去他家里把這鐵盒先取出來。”

下屬有些為難：“隊長，偷‘零零零’的東西……”

“那不是偷。”李南義正言辭地打斷了他的話，嚴肅道，“我們只是暫時替他保管。”

那樣子，活像是過年的時候口口聲聲要替孩子保管壓歲錢的大人們。

……

許如意離開家門后，下樓去超市買了營養餐，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吃著。

營養餐很難吃，只是一些糊狀的流體食物，還有一塊人工合成的肉餅，還有一杯代替水果蔬菜攝入維生素的綠色飲料。

這是最低級的食物，尋常人都覺得難以下咽，唯一的好處就是它營養均衡并且提供了人體所需的能量。

許如意很是平靜地吃著，他早已習慣了營養劑黏糊糊的味道。

聽說上層人士的晚餐，會從真正的動物身上割下新鮮的肉排烘烤，再用精致的調料進行調味享用，會有真正的蔬菜水果，甚至還能有一杯用糧食釀造而不是工業法合成的酒精飲料。

許如意長這么大沒有吃過，只是在阿葉家看那些災變前的老電影的時候，會在電視機里偶爾看到。

他并不是很理解這種行為，明明進食只是為了滿足身體所需、維持生命的一種行為，那些上層人士的奢華晚餐所蘊含的營養價值，甚至還沒有這份難以下咽但是經過專家精心調配的營養餐的營養價值高。

他將餐盤里的食物都吃完了之后，摸了摸口袋，拿出了兩個雞蛋。

這是他最奢侈的行為——每天早上在超市買兩個打折雞蛋，不是人工合成，而是真正的一種家禽“雞”生下來的卵，水煮后配著晚餐吃。

這是他……這些年來唯一一個，讓監視他的異情局感到費解的愛好。

許如意正要剝雞蛋的時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

“以后，要留給老婆吃。”

他喃喃自語著，又把雞蛋放回了口袋里。

每天如果要買四個雞蛋的話，許如意買不起，他的工資只有三百塊一個月，而一個雞蛋不打折的話要兩塊五，雖然打完折是一塊，但是一個人只能買兩個。

他在記滿了自己行為準則的筆記本上，很是鄭重地寫下過這樣一句話——

“要對未來的老婆好。”

他會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