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林地勢復(fù)雜,宋錫官來過幾回,也得當(dāng)心看路,才不會迷失方向。
秦紡施在浴林那條湖邊,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
宋錫官領(lǐng)著人到的時候,秦紡施的耐心早已耗盡。“宋錫官,我給你的時間,是讓你昨日到的,你磨磨蹭蹭的,是不在意你父親的命了嗎?”秦紡施威脅意味明顯,宋錫官這一路來,卻看淡不少。
宋錫官沒說話,把云匪手上的繩子解開了,云匪淡定的走到秦紡施面前,第一句話便說:“我早該想到是你的。”
宋錫官看她們兩人站在一塊兒,才發(fā)現(xiàn)她們兩個的臉相像到無可挑剔。
秦紡施瞪了宋錫官一眼,知曉他走漏了風(fēng)聲,或者說,故意告訴她的。“我是誰重要嗎?你知道了能改變什么?”秦紡施一問,忽的記起她手上的籌碼,還有永城城主。
“宋錫官,你現(xiàn)在去聶明辭手中搶人,應(yīng)該還能趕在你爹死前,見他最后一面。”秦紡施通知似的,剛想得意,便見宋錫官派了兩隊人馬去支援,自己卻沒有要動的意思。
怎么回事?宋錫官不在意他父親了嗎?秦紡施不明白。
事實上,宋錫官早就知道她會把他父親送到皇上那兒去,來的路上,他就派了好些人去支援,方才經(jīng)她一提醒,才又派了兩路人馬罷了。
秦紡施略感不妙,她的人早都派出去了,來硬的她沒有勝算。雖然她要做的事情有沒有她都一樣,但她想手刃陸行舟。
秦紡施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袖間甩出兩枚飛刀,趁宋錫官躲暗器的間隙,拽著云匪往湖里跑。
身后人窮追不舍,秦紡施顧不得那么多。
湖心的水很深,但凡來過這里,聽過這里的都知道,秦紡施不管不顧沖下去,想必是真的窮途末路,但是拉著云匪,說明她希望計劃如愿。
宋錫官沒法動手?jǐn)r住她們,任由她們落入水中。
秦紡施力氣很大,但是云匪掙不開,她想拖住她,也是有心無力。秦紡施袖間還藏著一把小刀,她說:“再反抗就殺了你。”
云匪隨著她落入水中,卻發(fā)現(xiàn)她二人水性皆好,秦紡施不由得停不下來了,還在舍命游。
宋錫官抓了秦紡施其實也沒有什么用,他沒派人追,而是領(lǐng)著所有人,去尋他父親。
“她讓我去宮里辦的事,你已經(jīng)知曉了,而我趕來這里,是她相信我有用處,現(xiàn)如今我知道的你也知道了,還想問什么?”顧伊郎不是經(jīng)得住奔波的人,一路舟車勞頓,他早已疲憊不堪。
而他所說的事情,是那日兩軍交戰(zhàn),打得激烈的時候,顧伊郎騎著馬,帶著曇鳩公主的告安書出現(xiàn),挽救了一切。
他們根本來不及談判,雙方都認(rèn)為不能讓步,故而爭斗一觸即發(fā),聶明辭在滿是鮮血的路上,踩出一個個鮮紅的腳印,他還以為,仗不打,事情就不會結(jié)束。
“霜國公主,明懿皇后親筆告安書到!”顧伊郎的聲音響亮,在這只認(rèn)刀劍的地方,硬是惹人注目。
霜國將軍此次領(lǐng)兵,沒想到會有公主的消息。就這樣,雙方各退一步,決定擇日談判。
顧伊郎下馬,霜國將軍便上前索要告安書,還未走近,陸行舟便想上手搶:“皇后的東西,我看看。”顧伊郎自然不能讓他得手,轉(zhuǎn)身扔給了霜國將軍,還不忘說:“陛下,娘娘這分明是寫給她親人看的,您別惦記了。”
陸行舟這才罷手。
霜國將軍看得出來,他的公主在梧國過得很好,于是決定將告安書送回霜國,并平息戰(zhàn)亂。
聶明辭喝下碗中最后一口粥,聽顧伊郎說話就像沒聽。
“你看不出來你在這兒有什么用處嗎?你是霜國人,和皇后的作用一樣,只是小了些。”聶明辭算算時間,也到了談判的時辰。
正準(zhǔn)備隨陸行舟面見使臣,便有人來報:“將軍,永城城主被人綁了。”剛好送到了軍帳前。
城主謀反一事,陸行舟他們都知道,只是那時無暇顧及,原以為蘇墨也能擺平,誰知道還是輪到了他來管。
“大人,不知何人將他綁來這里,不過既然送上門來,我們要不早日處決?”有人提議。這話沒有人有異議,就看聶明辭的了。
“蹊蹺。”他說。
聶明辭分明記得,城主有個兒子,也隨他一同謀反了。
“先關(guān)起來。”掂量掂量還是談判更為重要。
……
浴林這湖,好生大。
看著只是清澈,實際是把不償命的刀。
秦紡施從始至終,抓云匪的手都很用力,生怕她跑了似的。
如今二人成了落湯雞,才得空說幾句。
“原先,我的身邊有一個通曉岐黃的人,寧愿到我這小店干雜活,只為求口飯吃,所以我想,如果你也是我多好,兩個云匪,打理鋪子方便多了。”云匪像在自言自語,可她的話,秦紡施一字不落聽得清楚。
腦海中是她們相遇的那一次,秦紡施在街頭流浪,沒有吃食早已餓的不行,云匪只是給了她一些碎銀,她那只有黑色的世界從此開始綻放光彩。
一點碎銀改變不了什么,人早晚還是得餓死,可那是秦紡施,第一次被人看見,被人施舍,她明明滿心仇恨,卻沒法怨眼前人。
后來她去醫(yī)館打雜,一步一步,開始了從未有過的生活,卻不知怎的,走到了這條路上。
鋪滿碎石的水邊,是看似有希望,實則和秦紡施流浪時,一樣黯淡無光。
“我本流民,只為一口飯,一個容身所,我對這世間最后一絲善良,都用在了你身上。”不知是不是冷水沖去了她的惡,她現(xiàn)在說話,帶著不盡溫柔。
“可我本就是一個應(yīng)該死在二十年前那場大火里的人,茍活至今全然忘了我活著的意義,我什么也不顧,我只要這天下不得安寧。”她又恢復(fù)了從前那個樣子,那個只有仇恨的樣子。
二十年前的大火,究竟毀了她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