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鳥獸也來了。
成群結伴，帶了一大隊的車馬過來。光是在村子口，山谷的中間，圍著看熱鬧的人，就已經快把這一個地方擠滿了。大家都幾乎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以往就算是有外來人，也都是零零散散的幾個，就算是成群從山峰上路過的，也很少有人會來打招呼。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這一片，這個村莊也算是許多人知曉。
為首的是一個身形高大的女人，叫宓燠谷，她的臉上不帶笑，五官凌厲頗有點板著臉的感覺，只是那也不是故意與人拉開距離，就是長得有些不好親近。
她身后帶了一大車的東西，見面同尚牟忠打招呼，“前些日子，多謝幾位的照顧。沒想到這里竟有了這樣的變化，我聽說……”
她側目看向人群，似乎是在尋找什么，臉上終于是帶上了一絲笑意，“你們這有人搬得動鉅炎錘？”
“你們也知道鉅炎錘？”欒瘩游站在旁邊，開口問道，“我還以為只有我們才知道鉅炎錘。”
宓燠谷說道：“鉅炎錘的名聲，誰不曾聽聞過？只是我們知道它立于山谷之中，卻從未有人搬得動它。”
說著，她神色有些變化，看向尚牟忠，講道：“我們曾經也有人試圖去搬動它，但就是不論花多少力氣，都無法順利將它拎起來，原本已經放棄了，沒想到真的有人能夠將它拿起來，實在是……”
尚牟忠說道：“難不成你們前幾日來，就是為了這個？”
“是，聽聞有座山一夜之間被砸了，我們想說，除了鉅炎錘，沒有人能干得動這個。所以便巡聲找了過來，沒想到在途中，遇到了風暴，還好得到你們的救助。”
尚牟忠連連擺手，道：“沒關系，出門在外多行不便，相互照應也是應該的。”
他又說道：“別在這里說話了，進屋聊吧。”
尤瑱荷被喊過來的時候，這兩人正聊得開心，尚牟忠也沒想到，外面的人會送來那么多他不曾見過的東西，他朝尤瑱荷招了招手，這個平日里顯得有點討人厭的家伙，在這一刻也變得順眼起來。
“來來來。”他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出來了，扭頭跟宓燠谷說道，“就是她，拿起了鉅炎錘。”
那眼神是很深的打量。
從上到下，每一寸都沿著她的身體，等宓燠谷那一眼看完，好像已經完成了所有評估。
很快，她笑了起來，“年紀輕輕，竟然能拿起鉅炎錘，真的是令人驚訝。沒想到你們這樣的一座山谷中，能出現這么優秀的存在。”
幾句話讓尚牟忠輕飄飄的，方才已經受到了很多夸張，這會兒在他身上也是相當受用，“哪里哪里，這都是她自己努力，才能夠舉得起鉅炎錘。這日日夜夜的練習，也算是有些效果。”
尚牟忠扭頭看過來，那眼神中的和藹又多了一些，“你說對吧？”
尤瑱荷茫然道：“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說……”
宓燠谷同時說道，“我們山谷……”
兩人頓了一下，對視一眼，尚牟忠停下來，讓宓燠谷繼續說，“其實是這樣的，我們山谷最近也在做一些新的道路，只不過，要動這山峰實在是太困難了，先前想拿鉅炎錘，也是為了能方便一些。但我們當中，實在沒有像尤姑娘這樣，能拿得起鉅炎錘的人才了，只好遠行過來請你替我們……”
尤瑱荷心想多大點事，正要問的時候，又聽到尚牟忠講，“這路程雖然很遠，但一路上都有他們的人帶著的，從天上飛過去，也就三五日的功夫。”
“你說什么？”
尚牟忠以為她沒聽清，“也就三五日。”
“從天上飛過去？”尤瑱荷這么大也從未上過天，連連搖頭，“不行，這怎么行？”
“怎么不行？”
“我又沒有翅膀，怎么上天啊？”
“人家帶你過去。”
“不行，我恐高。”
“恐……”尚牟忠深呼吸一口氣，“你以前怎么不說恐高？！”
“也沒人讓我上天啊。”
“你——”
眼看兩人要吵起來，宓燠谷扭頭同尚牟忠說道，“你也消消氣。”
“這人真是說什么都……”
比起尚牟忠氣得不行，宓燠谷倒是信心滿滿，笑著同尤瑱荷說道，“也不是讓你白去，我們準備了很多東西。”
她一抬手，便有人抬上來一個木箱子。木箱子被一打開，里面裝滿了各種寶石，一些對他們來說相當少見的漂亮玩意兒，堆在一起。
看周圍人的反應，似乎是很稀罕的東西。
“這些都可以給你，當做是為我們開山的報酬。當然，運送鉅炎錘的方式，我們也都替你想好了，只需要勞煩你幾日的功……”
“我不去。”尤瑱荷把錘子放下了，幾乎是扔在他們面前，道：“你們誰愿意拿，就拿去吧。我先走了。”
“誒？”
“尤瑱荷！”
后頭跌宕起伏地幾聲大喊，“你給我回來——！”
河水流淌著，沒有停歇的時候。河面上的倒影又多出一個，正在發呆的莘瑈菡回過神來，側目看向身旁的人，雙手抱著膝蓋坐在大石塊邊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她增添一絲安全感。
“你怎么了？”
尤瑱荷將事情同她說了一遍，后者訝異道：“給了你一箱寶石？還有這么好的事情？”
尤瑱荷很意外她的反應，“那是什么好東西嗎？”
“可以換好多東西呢。”莘瑈菡說道，“沒想到鉅炎錘還有這樣的作用，你這三十年，可算是值了。”
“……”
“怎么不高興？”
尤瑱荷下巴壓在膝蓋上，不解的看著前方，從她拿起鉅炎錘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事情都朝著令她費解的方向走過去。
“我這三十年……”她猶豫很久，最終卻只能說出一句話來，“因為一箱寶石，就值了嗎？”
“你在說什么？”
“沒有寶石，我就什么都不是。”尤瑱荷茫然道，“有了寶石，三十年的心血就不算白費，世上為什么會有這么奇怪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