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嬤嬤看到陸天麗紅了眼睛，只好說道：“二小姐也有所進步，以后繼續努力！”

陸天麗見蘇嬤嬤這么說，心里才微微舒服一些，不過在蘇嬤嬤看不到的地方，瞪了陸天香好幾眼。

如果陸天香真的是五歲的孩子，一定會和陸天麗鬧騰，可她不是，只是莞爾一笑，不和陸天麗計較。

陸天香和陸天麗的表現，各自落入蘇嬤嬤的眼里，不由得對陸天香好奇，難道之前陸天香一直藏拙？

不過想到戚氏，也逐漸明白陸天香的確有藏拙的可能，只有不出挑的繼女才能在繼母的眼皮子地下活下來。

可這陸天香只有五歲，她怎么會明白這些？

還有，既然藏拙，為什么不繼續藏拙，直到健康長大？

看著陸天麗率先離開，而陸天香文雅地行了辭別禮之后，才緩緩轉身，脊背挺直，輕移蓮步。

看著陸天香的背影，這般從容舉止，并沒有因為年紀小，遮蓋了絕世風華。

腦子里，不由得出現當年御花園中，牡丹花叢中，傾國傾城的絕美女子，翩翩起舞的身影。那份恬淡，優雅，雍容華貴，仿佛和陸天香小小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一陣風從敞開的門口處涌入，蘇嬤嬤打了個寒顫，搖搖頭，無奈笑了，可能是年紀大了，總會想起以前的事情。

且說張氏在陸老爺子出殯那日，從陸天香那里得到一封信。

張氏從陸府出來，上了馬車，就連忙掏出信件，這只不過是折疊起來的紙。上面的字跡雖然稚嫩，但內容令人震驚。

這是陸天香用左手寫的信，畢竟她現在只不過是五歲的孩子。懂得人情世故，可以用早慧解釋；習字早，在各大世家也不是稀罕事情。

可以如果以五歲稚齡，可以寫出一手風骨錚錚的梅花小楷，那就太妖孽了。

“姨母大人膝下，敬稟者。頃誦華箋，具悉一切。繼母戚氏，不喜天香已久，然自天香出生之時，被侮以天煞孤星命數?，F無祖父庇護，又因祖母厭惡，恐戚氏再次以命數栽贓。天香惶恐，人小言微，無可信任之人，但經旁敲側擊，聽聞戚氏與靜月庵中靜云師太相熟，且近日亦派出得力嬤嬤蘭媽媽，外出辦事。天香頗為好奇，但又不知是否真實，亦不知是否和天香有關。望姨母垂簾，救天香于水火，大恩大德，永世難忘，必當厚報。草率書此，祈恕不恭。漸入嚴寒，愿姨母伏福躬無恙······”

看過之后，張氏才意識到，陸天香的處境比她預想的還要惡劣。

天煞孤星命？戚氏那個狠心的女兒可是想要天香的命??！

她雖沒有飽讀詩書，但也知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東西都是因為世人對于無法解釋的事情，就會歸結于天命。

陸天香不過是一個不足五歲的孩童，身上卻要承受如此重負。

信中的陸天香表明身邊無信任之人，可見處境多么險惡。

張氏拿著書信，在房間里來回走動，想著如何幫助陸天香。這是好友唯一留下的血脈，無論如何，她都要盡力而為。

經過一番思索，張氏準備兩手準備，首先吩咐下去，派她的乳母周嬤嬤去靜月庵查探，是否看到戚氏身邊得力的嬤嬤蘭媽媽。

趙府人多眼雜，趙府三房人也不是鐵板一塊，所以另一方面的準備，張氏準備去娘家請求父親和母親幫忙。

還記得年幼時，在一次茶會上認識了陸天香的母親方蕊兒。她活潑好動，看到池塘里荷花好看，想伸手摘一朵荷花，可是腳下打滑，不慎掉入了池中?；艁y之下，撲騰撲騰，離岸邊越來越遠，水越來越深。

方蕊兒正好經過，可她也不會水，靈機一動，看到池邊有撐船的竹竿兒，連忙和身邊的丫鬟，合力拿著竹竿兒，救了她。

更令人感動的是，當時聞訊趕來很多人，如若被人看到她被水濕透了的身子，衣服貼在身上，清譽勢必受損。

她當時只知道哭，方蕊兒臨危不亂，頗有大將之風，帶著丫鬟，護著把她送到不遠處的假山后面，擋住了眾人視線。直到主人家拿了厚重的披風過來，把她上下圍得密不透風之后才出來。

雖然落水，但因為方蕊兒，她安然無恙，父親和母親對方蕊兒非常感激，帶著她上門重謝，自此她活波好動，方蕊兒溫婉如玉，成了好朋友。

張氏回憶著幼時的事情，仿佛猶在昨日，可短短幾年，卻天人永隔，再也不能相見。

事不宜遲，翌日一早，張氏以父親生辰到了，去娘家住幾天。

張氏不是長熄，不需要管家，趙老夫人，趙老太爺不是迂腐之人，欣然同意。

陸天香心急如焚，不知道外面張氏現在到底如何行事？

張氏得知她身邊沒有可靠之人，想必也不會擅自讓人傳信。

處理完陸老太爺的喪事，戚氏終于清閑下來，才有功夫處置彩云等幾個失職的丫鬟。

彩云心思多些，府里面很平靜，但她卻愈發魂不守舍，坐立不安；而彩鳳心思少些，想著能夠從大小姐這里多賺錢財，整日出去打探消息；另外兩個粗使的小丫鬟，雖然沒能力打探到消息，但得了陸天香的賞錢，做事倒勤快不少。

院子里每個人的神態。舉止，一一落入陸天香的眼里。

今日戚氏讓人通傳，叫彩云前去問話。

戚氏今日梳著簡單的墜馬髻，頭上插著素凈的白玉簪子，別無其他首飾，身上一件粉藍五彩花草紋樣緞褙子，下著碧色緞織暗花攢心菊長裙，素雅中透著貴氣。

戚氏坐在黑漆鋪猩猩紅坐墊的軟榻上，背靠姜黃色繡蔥綠折枝花的大迎枕，雍容華貴，垂著眼皮，若有所思。

彩云站在戚氏五步開外的地方，心里忐忑不已。

“大小姐最近如何？”戚氏緩聲問道。

彩云心里咯噔一聲，該來的終會來的，不會因為遲來而消失，低著頭，恭敬說道：“回夫人，不知道為何，大小姐仿佛一夜之間，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哦？”戚氏抬眼，這話她愛聽，只要是陸天香不好的地方，“那她又是從何時這樣？”

大小姐陸天香的表現，有目共睹，彩云就算有心隱瞞，但也知道這不可以。若是讓夫人知道她有心維護大小姐，那么率先死的就是她。

“就是老太爺去了那日，當時奴婢找了一身桃紅色的衣服給大小姐穿上，可大小姐卻說，老太爺歿了，怎可著紅紅綠綠的衣服，實為不孝！”彩鳳如實回答，戚氏能爬到今天的地位證明她絕不是良善之輩。

戚氏一驚，如果不是背后有人**，這絕不是五歲孩子能知道的事情。

想到這，戚氏冷眼看著彩云，用力拍桌子道：“大小姐只不過是五歲的孩子，怎么會知道這些？還有，你們幾個人難道還服侍不了大小姐？”

這里的“服侍”，有別有一般的服侍，而是指沒有完成她的吩咐。

彩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匍匐在地，雙手放在地上，急忙解釋：“夫人，不是奴婢沒有好好服侍大小姐，而是大小姐當時威脅奴婢們，若是給她穿上顏色鮮艷的衣服，那她到了外面就會說，這是夫人您讓奴婢給她穿上的。事關夫人大計，奴婢不敢大意。可時間緊急，奴婢沒有機會面見夫人，所以只能按照大小姐的話去做。夫人，奴婢對夫人一片赤誠，還請夫人明鑒！”

戚氏一聽，這哪是小孩，簡直是個小妖精！

能說出這樣的話，那陸天香的轉變，可見一斑。

“還有呢？”戚氏平復心情，繼續問。

彩云聽了搖搖頭道：“回夫人，奴婢還覺得大小姐現在變得彬彬有禮，心靈手巧，教習規矩，女紅的蘇嬤嬤這幾天一直夸獎大小姐。”

一聽到這，戚氏更加氣悶了，女兒麗姐兒這幾日回來，一臉的不高興，總是心事重重，問了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比陸天香強的女兒被陸天香比下去了。

“嗯，你說的倒是事實，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這次就饒了你們。若是不能好好＇伺候＇大小姐，莫要怪我不留情面，嚴懲不待。不過既然犯了錯，就不能不罰，罰香園里的下人三個月月例?！逼菔洗蟀l慈悲。

有了大小姐陸天香的賞賜，她們已經對月例看得不再那么重了，只要戚氏不把她們發賣了，就心滿意足了。

“夫人慈悲，奴婢一定盡心盡力伺候大小姐，絕不敢有半點忤逆?！辈试期s緊表忠心，不過經歷了一些事情，她也明白了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才能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