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的眼神，從陸天麗轉到陸天香的臉上，分辨孰對孰錯。

“翡翠，去請大夫！”陸老夫人沒有評判誰對誰錯，因為那不是最為重要的，在她心里最關心的就是兩個孫女的臉。

“是！老夫人！”翡翠應下。

戚氏不滿，說道：“母親，您這是何意？為何不處罰陸天香這個小賤人？”

“戚氏！不管何事，既然鬧到老身面前，自會給她們姐妹一個公斷。倒是你，不分青紅皂白，只聽麗姐兒一面之言，就斷定香姐兒是的錯，有失公允，這是一錯；香姐兒要是有錯，自然會受到重罰，你左一個小賤人，右一個小賤人，哪里還有半分當家大婦，為人母的仁慈寬厚！”陸老夫人訓斥道，喘著粗氣，顯然是被戚氏氣到了。

柳氏冷笑，她還沒出手呢，這戚氏的狐貍尾巴算是露出來了。

“大嫂，張口閉口粗話，和那些市井潑皮有何區別？幸虧是在我們自個兒家里，如若到了外面，我們陸家的名聲可就要被你給敗壞了。”柳氏惱怒道，出口教訓。

這么好的機會，如若輕易放過去，下一次不知是何時？

陸老夫人當頭棒喝，澆滅了戚氏的囂張氣焰。柳氏不懷好意的落水下石，更讓戚氏心口憋氣。

戚氏更加氣惱，今日為何就不能忍忍？老夫人最不喜人咋咋呼呼，舉止無狀。經過這事，估計府里所有的人都會認為她苛責那個短命鬼留下的嫡女。辛辛苦苦維持的慈母形象，轟然倒塌。

然身側還有對陸家管家之權，虎視眈眈的柳氏，她今日大意了，讓柳氏鉆了空子。

“先送麗姐兒回麗園，既然傷了腿，就不需要四處走動。”陸老夫人安排，“紫玉，紫英，把香姐兒身邊的兩個丫鬟，麗姐兒身邊的兩個丫鬟都給我叫到這里。”

“是，老夫人！”紫英，紫玉領命下去。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小蘭，小環被人押送進來。

“你們是照料大小姐的丫鬟，為何不在大小姐身邊？”陸老夫人陰沉這問道，她今日倒要看看，戚氏打得什么算盤。

小蘭，小環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陸天香，趕緊低下頭，不敢直視，怯懦道：“是······是大小姐不讓我們跟著，說是有事情和二小姐說。”

“要說什么，你們可知?”陸老夫人再次問道。

“奴婢不知！”小蘭，小環跪在地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剛才夫人派人找到她們，讓她們這么說的。得罪了大小姐，以后頂多沒有賞錢；可若是得罪了夫人和二小姐，那就沒命了。

孰重孰輕，一目了然，只有對不起大小姐了。

陸老夫人看了一眼陸天香，問：“香姐兒，你作何解釋？”

陸天香已經趁著剛才傳訊小蘭，小環的時候，去換了身干凈的衣服。

見祖母問她，脊背挺直，微微低頭，氣定神閑，輕聲道：“回祖母，從蘇嬤嬤那里出來，孫女就沒有見過小蘭和小環，更沒有吩咐她們做過任何事情。”

陸老夫人雖然不管家，但府里的大小事情，了然于心，當年方氏留下的幾個忠心的下人，全部被戚氏找了由頭，有的被發賣了出去，有的被趕到了莊子上。

香姐兒身邊的丫鬟，都是戚氏安排的，故而這小蘭，小環說話，并不可信。

“母親，您不能只聽陸天香的一面之詞！”戚氏已知在陸老夫人面前沒了形象，也就不再裝了。

陸老夫人憋得心口疼，這戚氏真是虛長了這么多年，行為舉止居然比不上一個五歲的孩子。

只是冷眼看了戚氏一眼，不做回答。

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紫英已經讓人抬著蘭芬，蘭雅進來。

蘭芬，蘭雅落了水，剛剛被人救回去，喝了姜湯，發了汗，穿了厚厚的青花布棉襖。

“你們說說在水榭里發生何事？”陸老夫人緩聲問道，兩眼盯著蘭芬，蘭雅。

蘭芬能說會道，反應快一點兒，跪下來給陸老夫人磕頭道：“剛才在水榭里，大小姐想推二小姐下水，幸虧奴婢和蘭雅全力阻攔，大小姐才沒有得逞。奴婢愚笨，沒有追上行兇的大小姐，不幸落入水中！”

“你呢？”陸老夫人問蘭雅。

“蘭芬姐姐說的句句屬實，還請老夫人明察，給我們二小姐做主。”蘭雅順著蘭芬的話說下去，極力抹黑陸天香。

“嗯！”陸老夫人聽了，閉上眼睛，仔細分析各自的話。

所有人的口徑，都對準了香姐兒。

不過陸老夫人不認為進退有度的香姐兒會做出此等愚蠢至極之事。這個推斷無關乎香姐兒是否善良，只是因為香姐兒智慧絕不會想出此等粗劣的計策。如果想推麗姐兒下水，完全可以等麗姐兒落單的時候，而不是遣退身邊的丫鬟，當著對方丫鬟的面兒，去陷害麗姐兒。

只要不傻，任何人在一對三的情況下，做這種事情，更大的可能反會被人推下水。

“呵呵，真真是天大的笑話，香姐兒難道是傻子不成，當著外人的面，推二小姐下水！難道她就不怕你們三個合伙一起推她入水啊！”柳氏說出了眾人心里話，屋里的人，也不相信。

這段時間，陸天香每日都來晨昏定省，不管陸老夫人給她多少冷臉，不理會，陸天香仍然一如既往。看到陸天香得體的言談舉止，別有分寸，絕不是傻子，反而是頂頂聰明的。

反觀香姐兒當著這么多人推妹妹下水，不出半盞茶的功夫事情就會敗露，得到的下場比落水更加嚴厲。一點好處都沒有，這不是聰明人所為。

陸家要興盛，決不能緊緊靠陸家男子在外拼搏，也需要陸家女兒的幫襯。

自古聯姻是世家大族之間聯系的最為緊密的紐帶。先不說之前戚家如何逼迫陸家扶正戚氏，在當時所有人都明哲保身之時，也只有戚家幫忙斡旋，這就是姻親的作用。

反觀如果沒有戚氏，戚家，陸家還不知道會落到什么樣的境遇。

香姐兒的容貌，舉止，都是頂頂好的，又是陸家長房嫡女，身份自然不一樣。

低頭娶親，抬頭嫁女，撇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命數，香姐兒能給陸家帶來的益處有很多。

短短幾吸的功夫，陸老夫人，千思百轉，已經想到了陸天香以后能給陸家帶來的好處。有了這個念頭，她心里對陸天香有了幾維護之意。

“戚氏，香姐兒，還有爾等一起去水榭！”陸老夫人沉聲說道，準備一探究竟。

翡翠到了隔間拿了一件蓮青斗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絲披風給陸老夫人穿上，換上木屐，呈上紫檀福祿壽手杖。

陸老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之下，出了福鑫苑，坐上青頂小轎，前往荷花池變得水榭。

其他人就沒如此好的待遇，只得步行前去。

紫玉得翡翠吩咐，領著陸天香一同前去。

等陸天香和戚氏趕到的時候，陸老夫人已經在翡翠的攙扶下進入水榭。

水面回廊之上，有很多零頭亂的腳印，依稀可以猜想到剛才的紛亂。根據水面破冰地方，大約可以預測蘭芬，蘭雅兩人落水的地方，是在靠近水榭的第二段回廊，距水榭三丈多遠。

陸老夫人甚至在此處回廊之上撿到了陸天香丟下的木屐，看到木屐的底部的兩個木塊下端有鋸齒狀的紋路。

“香姐兒，這是你的木屐？”陸老夫人問道。

陸天香上前，被風嗆了幾口，咳咳道：“回祖母，這是孫女的木屐。孫女覺得地上積雪很厚，路面很滑，便讓身邊的大丫鬟彩云在鞋底弄了鋸齒，以防滑倒。”

“嗯！”陸老夫人頷首！

陸老夫人進入水榭，仔細看了里面的腳印，好在進入水榭的人不多，地上積雪腳印清晰可見，問道：“蘭芬，蘭雅，二小姐和大小姐，以及你們兩個人的各自位置在哪？”

蘭芬擠到前面回話，指著水榭的里端，回道：“北面是二小姐的所站位置，大小姐站在石桌南面，奴婢和蘭雅站在大小姐身后，也就是這個位置。”最后指著離水榭和回廊接口處。

陸老夫人心里有了大概，看向戚氏的眼神陰測測的，果真是麗姐兒想要賊贓香姐兒，但被香姐兒識破，不得已傷害自己來達到目的。

麗姐兒才不過五歲的孩子，心思怎會這么歹毒，一定是戚氏在后面推波助瀾。

計策倒是不錯，但她們陷害的對象，也不是善茬兒，絕不會傻愣愣地等著她們陷害！陸老夫人不禁再次把眼神落在陸天香的身上，這是何等的七竅玲瓏心啊！

“戚氏，你可知錯？”陸老夫人聲音不大，但威壓十足。

戚氏瞪大眼睛，天衣無縫的說辭，難道還不能讓婆婆相信？

戚氏死鴨子嘴硬，反問道：“媳婦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