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送別?

第二日的天氣格外晴朗，晴朗的就如同前去送別的眾位看官的心情。

端王雖然答應(yīng)孫丹，可以去送賀王，但是城門外人多人雜，所以孫丹只能帶著白紗的斗笠，跟在端王后面。

出了城門不遠，就能看見賀王那長長的歸家隊伍，等兩人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他們倆竟然是最后到的。

賀王如今是真的看開了，即使眾人是來看熱鬧的，他也能鎮(zhèn)定對待了。

車隊旁邊，是一個八角小亭，賀王妃遙遙站在亭內(nèi)，向這邊張望。

＂既然哥哥們都到齊了，那就請入席吧。＂賀王指著亭子道。

都是一家人，孫丹便摘下了斗笠，和大伙兒一起走向亭子，賀王妃見眾人過來了，出亭相迎，因為是出門，她今日只做簡單的打扮，神色是掩飾不住的憔悴。

亭子里準備了一桌餞別宴席，由太子先入上座，麒王、端王、裕王和賀王依次座下。

旁邊的侍女們趕忙倒上溫好的酒，眾人靜默而坐，一時無話可說，氣氛有些詭異。

＂弟弟就要離開了。＂賀王仰頭喝下杯中佳釀，先打破了沉默，伸手示意侍女再給自己斟上一杯酒，捏著酒杯說道：＂可能此生此世都不能再回來了。＂

此話一出，氣氛由詭異轉(zhuǎn)為了傷感。當(dāng)然，是表面還是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這群用生命演戲的崽子...孫丹抿一口酒，只覺得嘴里一股梅子的酸澀，很是爽口，不由又喝了一口。

＂不知道四嫂也回過來，特地給您換了梅子釀，四嫂覺得如何？＂賀王妃看孫丹連喝兩口，想著問道。

＂很可口，倒是很適合我這種婦道人家。＂孫丹說，＂我好像聽說過，梅子釀是全州的特產(chǎn)？＂

賀王妃點頭，面上浮現(xiàn)回憶的溫馨，說道：＂全州氣候好，所以幾乎家家戶戶都種了梅子樹，釀梅子釀，也是人人都會的，女兒出嫁，若是沒幾壇好的梅子釀陪嫁，還回讓別人瞧不起。這一壇，就是我出嫁時，陪著我一起來的。＂

賀王妃撫摸著瓷酒杯，許是不勝酒力，臉上模糊的染上兩片紅暈。只是不經(jīng)意間，眼神瞄向了身邊的賀王。好吧，那是想到嫁給小受時候的嬌羞。

＂那我今日可得了口福了。＂多可憐的姑娘，嫁給一攪基的......

＂若是嫂子喜歡，嗯...其實釀造方法也不難。＂賀王妃說起了興致，為了避免，這場餞別宴變成梅子酒釀造教導(dǎo)研討大會，端王及時代表眾男眷站了出來。

＂七弟妹可不能太慣著她，若是把她變成個小酒鬼，本王的鋪子店面，可就得關(guān)門大吉了。＂

這段話折射了三個意思，一、不要在討論酒了，二、端王和王妃感情很好，三、現(xiàn)在是王妃打理著王府的全部產(chǎn)業(yè)。

賀王妃艱難的扯動嘴角，這些都是她的痛點，于是低頭坐在那里不再出聲。

孫丹看向賀王，只見他低頭喝酒，似乎對于王妃的難堪，根本沒放在心上。

＂七弟未免太過悲觀了，凡事都兩面性，你也得往好的方面想才是。＂一旁的麒王說話了，那聲音，直聽的孫丹渾身發(fā)癢。

再看這位太子的小拐杖的長相，頭戴玉冠，面如桃花，一雙獨一無二的細長鳳眼，仿佛無時無刻不在微笑的嘴角，一身紫色常服...泥馬、這就是傳說中的生物：「邪魅王爺」嗎？

還是基本款適合我，孫丹看著端王相較之下平凡的面孔想到。

端王被孫丹炙熱的眼神看的不自在，疑惑的看回去，卻獲得某人夾雜慶幸的含情脈脈的眼神一枚。

兩人之間的粉紅泡泡太過明顯，一直默不作聲的太子，覺得心里膈應(yīng)的慌，只想把兩個人撕開。

＂四哥，這可是七弟的餞別宴呢。＂裕王揶揄道，所以你們倆就別秀恩愛了。

兩人聞言，皆淡定一笑，絲毫沒有被調(diào)笑的尷尬，看的裕王又是一陣佩服。

對面的賀王妃一臉艷羨，而賀王則眼神渙散，明顯透過兩人的互動，陷入了自己的回憶。

＂你若是想回來，等以后孤...＂心里不爽的太子，忍不住脫口而出一句話，不過及時剎住嘴，沒把后面大逆不道的話說完全。

但這半句話，依然叫整個席間氛圍一凝，因為誰都知道那沒說完的半句是什么。

你若是想回來，等以后孤當(dāng)了皇帝，再宣你回來。反正到時候你對我也沒威脅了，孫丹在心里補全了后半句，還加上自己猜測的理由。

賀王搖頭，說道：＂我是自己不想再回來了。＂他停下來，轉(zhuǎn)頭看向路旁發(fā)黃的樹葉，＂全州很好。＂

最后一句話，莫名的叫人心酸，就連心神堅定如端王，也被說的心弦一動。

＂時間也差不多了，弟弟也該啟程了，諸位保重。＂賀王站起來抱拳，帶著賀王妃往外走去，眾人站起來相送。

看著賀王的背影，孫丹想起那個海棠林子里的夜晚，這個嬌生慣養(yǎng)的男人，為他換上粗布衣服，戴上面具，在燈影斑駁的林子里短暫相見，因為沒有戴自己送的東西而發(fā)脾氣；為了讓他嫉妒，而幼稚親近女人。

可那個愿意為他縫荷包的男人，伏小哄他開心的男人，如今，是真的不在了。

做工粗劣的荷包，隨著賀王的步伐，搖搖晃晃，勉勉強強能看出來的兩只鷓鴣，交頸嬉戲。

鷓鴣夢，鷓鴣夢，鷓鴣的叫聲：行不得也哥哥。本訴離情，可又何嘗不是他們愛情的寫照，即使是在未來那個開放國家，男子之戀猶受歧視，更何況是在這封建的王朝？這段感情打一開始就是「行不得」，只可惜，感情向來不由自己，最終也情難自禁罷了。

孫丹嘆一口氣，想到自己和端王的未來，怕也是多災(zāi)多難，道：＂

你道那遠處好風(fēng)光，

卻誰知碧落黃泉此去一番

山重水?dāng)噙€可望

如今徒留

錦繡帕上鷓鴣成雙。＂

孫丹唱的并不好，但加了自己的感情進去。我不是這個時空的女人，是我的，我就一定會拼盡全力守護。

亭子里的人，都奇怪的看著孫丹，不明白好好的，她怎么就突然唱起曲兒來了。亭子外大踏步的賀王，卻停下了腳步，幾秒后，肩頭聳動，幾聲哽咽。

終于堅強不下去的賀王，淚珠子滾將下來，很快打濕了衣襟，視線模糊的看不清眼前的路。

＂你說我是不是做夢？＂

＂能夢到本王，是你天大的榮幸！＂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周源，你才是我的夢、是我一生的夢！

所有人的眼神都由奇怪變成了驚奇，這是怎么回事？！

＂逝者已登仙界，非碌碌你我塵寰中之人也。＂孫丹說道。

賀王慘淡一笑，面上淚痕明顯，說道：＂是啊，定然是去仙界了。＂他那樣的人，本就不該為身份而在人間受苦，賀王胡亂抹掉臉上的痕跡，朝孫丹揖拜：＂多謝四嫂。＂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叫這個女人嫂子，他敬她眼中沒有世人的鄙視和厭惡，謝她別有心思的開導(dǎo)。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意，他明白她不過不想他抽冷子對付端王，也羨慕那個四哥的好運氣，原本，他也有這樣一個人，是自己沒保護好，希望四哥不要重復(fù)自己的覆轍。

＂太子，收起你的骯臟吧。＂賀王直起身后冷笑道，恢復(fù)了他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唯我獨尊般的小霸王身份。

剛剛那一瞬，他可瞧見太子看四嫂的眼神，不是看弟妹該有的，那種**和瘋狂占有，讓他覺得好笑。他的飛揚跋扈世人皆知，而太子的腌漬心思卻掩蓋在了偽善之下。

太子的臉馬上沉了下來，他不過看了一眼，就剛巧被賀王看見了。但又奈何不了他，只能沉聲道：＂不勞弟弟費心了，可別誤了出發(fā)的時辰才是。＂

賀王嗤笑一聲，拂袖而去。

端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太子，帶著孫丹和裕王一同告辭了，留下臉色鐵青的太子和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