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田迪
大雪接著下了好幾天,可滿天的雪片也擋不住大街小巷里燃起的熊熊八卦之火:蠻族最大部落兀金族的公主要來和親了!她嫁給誰?婚禮盛大嗎?嫁妝怎么樣?樣樣都是圍著爐子閑磕的好話題。
等到雪后初晴,負責迎接事項的官員們便忙開了,除雪、開路,一盞盞彩燈和絲帶,這些都使得圍觀民眾的激情更漲,各種諸如,這位公主身高八尺,徒手撕人,一頓飯要吃一頭牛一頭羊...等等亂七八糟的猜測流傳甚廣。
欽天監為兀金使者團擬定的進京日期為二十六日。據論,這一日宜納采、祭祀、訂盟。
進京前一日,兀金使者團仍駐扎在城外一里,待明日再由城外進城,過城門后繞城一圈,再由北門入宮。
這一次護送公主的,都是族里的勇士,人雖壯但沒見識,想到明日便能見識到第一王朝的風采,個個激動的大晚上不去睡覺,在火把前摔角。
駐扎帳篷中間,眾星拱月般的立著一頂綠色帳篷。在蠻族草原上,最珍貴的就是牧草和水源,所以草原部落的王者用色不是明黃,而是綠藍兩色,象征擁有廣闊的牧場和豐富的流水。這名公主能用綠色裝飾帳篷,從側面也證明了她的受寵。
就在眾多光膀子的漢子斗的正歡時,從另一頭走過來一個身穿白袍的男子,腰間束用羊毛搓成的細腰帶,頭上頂著用老鷹羽毛制成的頭冠,五官深邃且冷峻。有坐著的蠻子看見這位男子走過來,左右一拍,大家趕緊翻身站起來。
"見過爻金大人。"
"嗯。"白袍的爻金只嗯一聲,眼也沒斜的越過他們,往綠色帳篷那邊去了。
等他走遠了,那些剛打完的蠻子才敢大口出氣。
白色是草原上第三尊貴的顏色,代表圣潔的雪山。這位被稱為爻金的男子,是讓兀金一族又敬又怕的存在,敬的是他聰明異常,不僅有勇有謀還會治病。怕的是,他手段狠辣,不少戰敗部落里鐵錚錚的漢子被他練成了聽話的奴隸。
爻金走近后,守在帳篷外的侍衛以手捶胸行禮,爻金點頭,掀開帳簾低頭走了進去。
寬大的羊毛地毯上散落著各式華服,衣服堆里坐著一位皮膚白皙圓臉少女,正是公主田迪。從外觀來看,她的樣子實在看不出蠻族的特征。
聽見帳簾上掛的風鈴響動,一抬頭,看見是爻金,她不由露出一個笑來,問道:"哥哥怎么來了?"
爻金倨傲不近人的臉此刻也柔化下來,他身為奴隸生下的私生子,嘗盡心酸看盡百態,只有這個從小體弱的同父異母妹妹才叫他真心相待。
"你在干什么?"爻金面對她坐下來。
"在選衣服啊,我剛剛聽小娟說了從城里打聽來的消息,那些人竟然說能我吃下一頭羊和一頭牛,笑死我了。要是我真能吃能么多,阿爸豈不開心死了。"說完還不等爻金有反應,她自己倒是笑開了。
爻金搖搖頭,知道她根本不在意這些。他這個妹妹可不是因為這幅較弱的外表才得到那個父親的喜愛的。只有少數人知道,正是她的聰明和才智,兀金才能成為草原第一部落,而不是靠那個整天和奴隸廝混的父親。
"我看你最近吃大臻的飯菜比在草原上還吃的多一點,這樣很好,多吃一些。"這樣我才放心把你留在這里。
"主要是做得好看。"田迪不在意的說道,比來比去的繼續挑衣服。
吸一口氣,爻金說道:"我打聽了一些端王的喜好,現在說給你,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田迪停下手里的動作,上下打量爻金,好久才皺眉道:"哥哥你傻了嗎?"
"......"
"我沒準備嫁給端王,雖然他各方面確實不錯。可是稍一打聽就知道他和她的王妃感情好的旁人插不進去,況且他又是個聰明的。"田迪道。
"太子人品太差,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爻金不贊同道。
田迪只是搖頭,爻金又道:"以你的長相和才智,還怕得不到端王寵愛嗎?"
"沒時間了,他太敏感。"田迪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爻金啞口無言。
"更何況,我也沒想嫁給太子,我要嫁的人是-----皇上!"
"什么!"爻金驚的站起來。
"這是最好的選擇,皇上年老,正是機會。"田迪抬頭看他,"你知道為什么阿爸讓我來嗎?"
"為什么?"爻金問道。來的路上他就一直沒想明白,那個男人的私生女那么多,怎么會挑中珍寶般的田迪。
"是我自己要來的。"她說道:"我快要死了。"
"什么。"爻金再一次震驚了,只覺得手腳無力,慌道:"你...只是身子比較弱,大臻有那么多好藥,我們可以拿東西去換,就是你嫁給..."
說到一半,他就接不下去了,他替她不值,花一樣的年紀,花一樣的少女,沒能憧憬到那個威武英俊的良人,而要嫁的是那個近古稀的老人。
"嫁誰不是嫁。就當我為族里做最后一點貢獻吧。"田迪面色平靜的說著。
聽到這話,爻金聲嘶力竭道:"你為族里做了多少?為你自己想想吧,那個男人怎么就值得你犧牲到這個地步!"
"我知道你恨他不理你,在你出生后不承認你,更恨他愚蠢**,不配當王。"田迪的話一針見血。"但你要知道。"
她的聲音充滿懷戀:"我不是為他,而是為我兀金一族,我身體不好,大家奉給我最純潔的山泉,最醇厚的羊奶,最嫩的鮮肉,我有什么理由不為他們,不為那片草原做些什么?"
兩人沉默著,田迪又問:"知道我為何要改姓田嗎?"
"知道。"爻金啞著聲音道。
"那就是了,再說這些無用,過來幫我挑挑衣服吧。"她的聲音輕快無比。爻金放下心里紛雜的頭緒,專心為這個妹妹挑起衣服來。
"不如還是穿那件大紅的吧,大臻的人都喜歡這個顏色,說是喜慶。"田迪笑道。
爻金笑著點頭,雖然他心里知道在大臻,大紅只有正妻才可用,但他不在乎為這個妹妹出格一會,況且如她,是有什么配不上的呢?
帳篷外的火把噼叭作響,那些摔角的蠻子早就散了,只有還當值的侍衛盡職的走動著,對某些人來說,這又是一個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