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同于旁人拘謹的口吻,引得太子會心一笑,道:“端王妃以為,孤還缺寫什么?”
缺心眼兒……
“殿下真就是在拿咱們開玩笑了,您還會有什么能缺的?”孫丹邊笑邊拂裙坐下。
太子一笑卻不說話,只是打量了她一番,有些東西總是他也求而不得,卻又無比渴望的。
“王妃瞧著好像清減不少。”太子不著痕跡的把話題引開。
孫丹順勢回道:“殿下莫不是專程來關心四弟妹的?”
太子笑而不語,一般來說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要么是故弄玄虛,要么就是有了什么有底氣的招數要使出來了。
孫丹跟著笑而不語,但她仔細看太子的臉色,發現也不是很好,說明他肯定是焦慮了一陣子,現在露出這個神態,那就只能是德妃要結束這些日子的陰招,開始放大招了。
“孤出生于皇宮,直到現在三十多載,每日都需宿在皇宮,宮外的宅子只做歇腳或會友的用途?!碧油蝗婚_口道,“大臻的泱泱國土,孤只在地圖上看過?!?/p>
“那個時候是父皇親自指給孤看,他說過,讓孤好好跟著夫子學習,這些遲早是孤的?!碧诱f著說著,臉色陡然變的陰狠起來。
“不過,這也不是全無好處?!碧赢嬶L突變,一臉春風和煦的模樣說道,“至少論起對皇宮的控制力,是無人在孤之上了。”
孫丹心里咯噔一下,這個缺心眼莫不是要逼宮?現下端王還未歸來,若是他出此險招,和德妃里應外合的話,成功幾率可是很大的啊……
“孤來次只想告訴四弟妹一聲,良禽擇木而棲,比起淪為娼妓……如此不是更好?”
“多謝太子好意?!睂O丹淡定的端起茶杯,送客。
太子漲紅了臉,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起初孫丹對此毫不在意,但緊跟著,她與麗妃之間的聯系就斷了,探子死不見尸。
皇宮一瞬間變成了冰冷的蛇窟,只要你一探手,就叫你斷掉整條胳膊。
畢竟是國家權力中心,端王府的力量在那里太過薄弱,連折了幾人之后,孫丹乖乖的再不動彈,準備靜心等待端王歸京。
可連著也很快成為了泡影,端王尚離京幾里地,便以“與蠻族勾結私通”的罪名綁入大牢。
皇帝不事朝綱已久,整個朝廷如今除卻端王的嫡系,其它世家皆是瞧端王下場后,唯太子馬首是瞻,端王一派獨木難支,更不用論把端王弄出來。
孫丹短短幾日內迅速憔悴下去,與之前判若兩人,但他始終沒有放棄。就在端王入獄后的第五天,亂糟糟的她終于握住了一根線頭。
孫丹默默看完來信,首先覺得皇后不愧是真boss,其次覺得,自己也要陪著拼一把。
“來人,把信加急,送給曹柯。”
重生二十年,從來沒有這么懊惱過古代的通訊問題,好在曹柯不是個老古董,利索的完成任務,要不是時代問題,她都恨不得親他一口。
再深深看一眼面前貌不驚人的小宮女,孫丹長噓一口氣,將一副耳環遞給了她。
“你只管把它交給皇后娘娘,其余的,都在這信里,你叫她一看她便明白了?!?/p>
宮女瞧了一眼耳環,見它并不怎么華美精致,索性將自己的耳環摘下來,換上了孫丹遞給她的耳環。
孫丹暗自點頭,不愧是皇后的人,靈活謹慎,不論乍看還是細看,這耳環都沒有不和諧的地方。
“王妃可還有吩咐?”
“你去吧?!睂O丹道。
小宮女行過一禮后匆匆離開,孫丹望著她的背影,心知成敗在此一舉。
皇后信上說老皇帝的寢宮如今嚴密的很,全是德妃派的人守著,她本就知道這里面有鬼,派人去看了老皇帝后,便真相大白了-----德妃給老皇帝下了藥。
孫丹反反復復看信,想過之后覺得,關鍵點還在這半死不死的老皇帝身上。于是讓所有暗衛、世家乃至曹柯,都去尋好藥材來。
可曹柯連也就讓兩只鴿子進京,一封信,一粒藥。
話里說的明白,反正你不知道德妃下了什么藥,況且給老皇帝再好的靈芝人參他也活不了,不如服下這枚毒藥。
這是一枚能叫死人像活人一樣過一天的藥,所有苦痛在這一天都不會再有,精氣神與正常人無異,但十二時辰后必死。
“比起叫一個女人糊糊涂涂的弄死,不如讓他曉得一切,也別死的別那么窩囊?!睂O丹自言自語道,當然,所做的這一切,最重要的還是為端王爭取那一線生機。
剩下的只能看皇后了,突破德妃的防線,把耳環里的毒藥喂給老皇帝,等他清醒,告訴他一切……這可是個難度不亞于逼宮的任務,德妃和太子也不是死的。
田嬤嬤和春夏秋冬一起,幫著孫丹梳妝打扮一番,主仆一塊兒坐在正廳里,勝,則光鮮的迎端王回府,敗,則有姿態的放手。
等待這么到一定地步后,孫丹甚至覺得結果成敗已經不重要了,只要給她一個痛快就好。
“主子,飯菜已經熱過三遍了,您還是動動筷子吧?!碧飲邒叩?。
“不用了,你也知道我沒這個心思,還是你,年紀也大了,先去……”
“主子!主子!”孫丹的話還沒有落音,小桂子就連滾帶爬的回來了,那副狼狽的樣子實在讓人看不出悲喜。
孫丹覺得她的心此刻就是喉嚨眼兒里的痰,咽不下又吐不出來。
“陛下有旨,德妃謀害圣體,誅其九族,太子禁于桐樹巷,永世不得出。所有協同德妃封鎖皇宮的侍衛全部處死?!毙」鹱友柿艘豢诳谒巴酢鯛敓o罪而放。”
“??!”田嬤嬤捂著胸口兩眼一翻,栽倒在地上,旁邊喜極而泣的秋冬慌忙去扶她。
直到春夏遞給她帕子,孫丹才發覺,原來自己也是淚流滿面。
想起太子炫耀似的說他對皇宮的了若指掌,她只能說,論起對皇宮的控制力,沒當上皇帝,應該就沒有發言權,這也正是太子敗的如此之快的根本原因。
藤蔓只是依附于大樹才能俯瞰小草。
端王回來很快,回來時也狼狽不堪,兩人相看無言,只能緊緊抱在一起,都知道這勝的有多不容易。
等到次日,老皇帝便招群臣,當面傳位于端王,傍晚,于黃鐘殿駕崩。
過七日后,麗妃為太皇太后居宮中西面,后稱西太后,皇后張氏為圣母皇太后,居東面,既東太后。
再過月余,新皇大赦天下,定年號:承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