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航,睡了嗎?”
從一品樓回來后,尹季晨的心思仍在李傲瓊身上,輾轉(zhuǎn)難眠,干脆向小二要了些酒菜來找任航,想從他那兒問個清楚。
“尹大哥。”任航很快便將門打開了,見尹季晨端著酒菜便笑著將他讓進(jìn)門,“來得正好,我正睡不著呢。”
將酒菜擺在桌上,尹季晨倒上酒遞了一碗給任航:“還在想下午的事?”
“唉,別提了,我自10歲時跟著師父闖蕩江湖以后,還沒丟過這么大的臉呢?”任航接過和他碰了一下一干而盡,邊抹抹嘴邊說。
“我看并不是單單是這個原因吧?”
“呃……被你看出來了?”任航苦笑。
“你的心思全在臉上寫著呢?”
“唉,我是看不慣師姐的性格,她太善良了,所以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任航又滿上一碗。
“善良是好事啊。”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太過善良便是懦弱。”
“可是好人有好報。”
“尹大哥,你是不知道,我?guī)熃闼懔耍幌胩幔瑏恚裢砦覀兒煤煤群龋蛔頍o歸。”任航搖搖頭。
“嗯。”尹季晨陪著又喝了幾碗,“能說說你師姐嗎?或許我能幫一些忙。”
“她?”任航奇怪地看著他,忽然笑了,“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不過你可別讓師姐知道是我說的。”
“放心。今晚我們的談話說哪兒扔哪兒。”
“認(rèn)識師姐那年我才15歲,說起來也是機(jī)緣巧合。那時,我跟著師父到處跑,來到禹河鎮(zhèn)時在一家小面館打尖,正吃著便發(fā)現(xiàn)了三個鬼鬼祟祟的人,他們當(dāng)時也在吃面,邊吃邊在竊竊私語,談什么禹河鎮(zhèn)的才女,什么可惜,什么拋到哪兒等,我一時不小心偷聽了他們的談話,便好奇地跟著他們后面……”
任航將如何跟蹤那三人,如何在小樹林發(fā)現(xiàn)布袋中的李傲瓊,如何和師父談條件救下她,如何為她治傷,以及后來有關(guān)李傲瓊的一切都說了一遍。
“就這樣,師姐苦練醫(yī)術(shù)便是為了她的兩個女兒,后來師父為了讓她有保命的功夫,便逼著她練輕功、暗器等等。”
“原來她遭遇了這樣的大劫。”尹季晨沒想到她居然有這么一段痛徹心扉的往事,憐愛之心油然而生,“那你們這次的要事便是為她的女兒治病?”
任航舉著碗搖搖頭:“師姐沒說,不過我想她應(yīng)該是想把女兒接出來帶在身邊。”
“沒想到這朗朗乾坤之下,居然還有這種目無王法的事發(fā)生,難道官府不管嗎?”
“官府?哼,莫家可不僅是禹河鎮(zhèn)的首富,他家的生意在其他地方也做得不錯,加上又與鄰縣富商結(jié)親,財大氣粗,官府巴結(jié)他們還來不及呢?怎么會去找他們晦氣。”
“喔,是嗎?”尹季晨眼神一冷,氣勢為之一變。
任航突然有些壓抑,仔細(xì)看了看尹季晨:“尹大哥,你喜歡我?guī)熃悖俊?/p>
“呃……你說什么?”尹季晨一愣,逃避他的眼神。
“你若不喜歡她,干嘛大晚上的不睡覺來找我喝酒,還對她的事那么上心。”任航賊兮兮地瞅著尹季晨笑。
尹季晨面上一紅,假借喝酒來掩飾自己的窘態(tài)。
“其實,我真希望師姐能得到幸福,如果尹大哥能不嫌棄她的過往,真心對她好,我定會支持你。”
“她是個好女人,只是遇人不淑,那不是她的錯。”尹季晨認(rèn)真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是啊,師姐若能早點認(rèn)識你就好了。”任航也有同感。
“來,繼續(xù)。”
有些英雄惺惺相惜的味道,兩人不再說話,你來我往地一杯接一杯地喝著。
窗外人影一閃而過,兩人一驚,放下酒便開門追了出去。只見那人一身夜行衣,飛速地在屋頂上掠去。
“咦,那個怎么這么眼熟?”任航腳下不停奇怪地說。
“豈止是眼熟。只怕是你師姐吧。”尹季晨一眼認(rèn)出來了,上次陪著李傲瓊一路飛掠去李府看望家人,對她的身影和步法已十分熟悉。
“師姐?她干嘛去?”
“噓,跟上去看看。”
“走。”兩人不緊不慢地跟著李傲瓊。
“奇怪,師姐去莫府干嘛?”
見李傲瓊從莫府后門跳入,兩人毫不猶豫地跟了進(jìn)去,一路避過巡夜的護(hù)院,李傲瓊站在了一個庭院前,看著圓門上的字——蘭院,站了一會兒才走了進(jìn)去,迅速游走于個各房間前,最后停在正屋,輕輕推門進(jìn)入。尹季晨兩人身形一動,已貼在窗邊,從窗戶縫隙里看向里面。
屋內(nèi)一片漆黑,李傲瓊一身黑衣仿佛溶入了黑暗之中,她緩緩走進(jìn)內(nèi)屋,正面對著窗外的兩人,不過,此時她的注意都在床上。
“難道她想刺殺莫一康?”任航兩人驚訝地互相看了一眼,連忙再看。
只見李傲瓊拿起火折子點亮桌上的油燈。
“誰啊?”床上的人被燈光驚醒,開口問道,是個女人。
任航和尹季晨不由松了口氣。
“婆婆。”李傲瓊輕輕地應(yīng),“是我。”
“……”女人正是李氏,一聽,好一會兒才小心地問,“瓊兒?”
“是。”
“你……”李氏似乎有些害怕。
“婆婆,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來是有事要問你。”李傲瓊嘆氣,她知道李氏是將她當(dāng)成了已死的鬼魂。
李氏這才掀起床幕從床上坐了出來,見到桌邊一身黑衣只露出額頭和眼睛的人影,哆嗦著問:“瓊兒,你怎么來了?”
“我想見莫卉莫妍。”
“莫卉莫妍……”李氏一聽便掉淚,“瓊兒,難道你在那邊沒見到她們嗎?”
“沒……你說什么?她們怎么啦?”李傲瓊大驚,在李氏的心里,自己是已死的人,可是她為什么說莫卉莫妍去找自己的了,難道……
“唉,我對不起你,是我該死,沒能保護(hù)她們。”李氏只是一個勁的埋怨自己,泣不成聲。
“你說什么?”李傲瓊再沒有平日的沉靜,急急追問。
“莫卉莫妍……她們?nèi)昵八懒恕崩钍蠑鄶嗬m(xù)續(xù)地哭著道。
“什么?死了……”晴天霹靂,一下子砸得李傲瓊發(fā)懵,晃著身退到桌邊坐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李氏見她這樣,心下著急,可又不敢上前,只是坐在床邊哭訴:“三年前,妍兒心疾發(fā)作,我到處找大夫都沒能治好她的病,沒過幾日便去了。”
“那卉兒呢?”李傲瓊心中悲痛,哽著聲問。
“卉兒?都怪我不好,太粗心大意。那天是妍兒頭七,我忙著為妍兒誦經(jīng)超度,便讓奶娘帶她回房休息,誰知沒一會兒,奶娘便慌張地跑來,說是卉兒落入池塘了……等我趕去時,已經(jīng)……沒氣了……”
“事后,我問了奶娘,她說當(dāng)時在經(jīng)過汾院時遇見四姨太,四姨太說要給卉兒吃糖,便讓丫環(huán)帶奶娘進(jìn)院子去呢,誰知奶娘進(jìn)去不久,便聽得四姨太大叫,說卉兒掉進(jìn)池塘……”
“聽四姨太的說法,是卉兒調(diào)皮,不讓她靠近,結(jié)果踩滑了腳才掉下了……”
李傲瓊閉著眼強(qiáng)忍著聽完事情的經(jīng)過,不由喉中一甜,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啊……瓊兒……你……你怎么啦?”李氏大驚,搶上前來,站在跟前卻不敢碰李傲瓊,關(guān)切之情顯而易見。
“怎么又是她?”
“瓊兒,此話怎么講?”
“若不是她,我怎會有今天?”李傲瓊捂著心口緩緩說道。
“啊……”李氏沒想到會這樣,只是呆呆地站著。
“我要報仇。”李傲瓊?cè)讨闹芯尥凑f道。
“這……瓊兒,你……”
“婆婆,我要報仇,為我和我的女兒們報仇,你能幫我嗎?”
“我……瓊兒,我能幫你什么?”李氏早就懷疑高氏。
“你想辦法請官府的人來,明晚子時,去汾院等著便行。”李傲瓊心里有了主意。
“瓊兒,真是四姨太嗎?別是搞錯了吧?”李氏有些怕,“萬一不是?”
“是不是明晚就知道了。”
“可是……萬一不是,豈不是報假案嗎?那……”
“以莫家與衙門的交情,請幾個人還不簡單,別忘了請公公一起到,就說有人看見汾院有黑影出入,想辦法把他們留在汾院就成,不過可別讓汾院的人起疑心。”
“喔,我試試。”李氏遲疑地應(yīng)下,還是沒有信心。
“我走了。”李傲瓊站起來。
“你……”李氏驚慌地看著她不知該說什么。
“過了明晚,我會將事情經(jīng)過告訴你的。”
“夫人,出什么事了?”睡在隔壁房的呂氏聽到動靜,過來了。
“沒……沒事。”李氏猶豫地走到門邊,回頭卻不見了李傲瓊,嚇得臉色蒼白,強(qiáng)作鎮(zhèn)定打開了門。
“夫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呂氏關(guān)心地看著李氏。
“我沒事,快進(jìn)來。”李氏慌張地拉著她進(jìn)來,還伸出頭張望了一下才關(guān)上門。
“出什么事了?”呂氏被搞得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我剛剛見到瓊兒了。”
“啊……”一聲輕呼。
“噓……”李氏拉著她坐在桌邊,在她耳邊輕輕說起晚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