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小飛為什么要加入電競社呢？在此之前，張若凡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彭小飛，和張若凡一樣的大一新生，經理管理系，學習成績中等偏下，算是那種不會給老師添麻煩但也不會為老師爭光的二流吊車尾。

他沒什么特別的愛好。和其他宅男一樣，偶爾聽聽歌，打打游戲，找找漫畫、動畫，看看電影、電視劇，或者跟好朋友們出去胡吃海喝，再或者，追在仰慕的女性身后當個小備胎，生活平平淡淡，倒也逍遙自在。

不過在張若凡看來，彭小飛并非自甘平庸。他心中始終有一個夢想，想出人頭地，想名傳四海。星際2，大概就是他寄托夢想的載具了。

彭小飛沒什么特別擅長的東西，也沒有什么過人的天賦，唯一值得驕傲的，大概就是他對游戲的熟悉了。

從兒時的街機、紅白機，到學生時代的掌機、家用機，再到后來各種主機平臺上的游戲，彭小飛玩過的游戲數不勝數，他的大腦袋幾乎相當于一部天朝新世紀的游戲史書。

加入電競社，參加高校賽，然后再找機會進軍職業圈，成為真正高人一等的職業玩家。彭小飛的性格從來都直來直去，他的夢想也從來不花哨、復雜。

“他想當職業選手。那你呢？你還想回EV戰隊嗎？”仿佛看透了張若凡的心思，許秋雪把腦袋倚在張若凡的肩膀，放慢步伐，拉緊張若凡的胳膊，語氣淡然。

感受到身旁突然靠近的溫軟，張若凡也自覺放慢腳步，隨著許秋雪的步調，在幽暗的小路緩緩前行。

“我啊……我就算了吧。”隨著身體晃動的節奏，他優哉游哉的晃著腦袋，滿不在乎的說。

再回到EV戰隊當職業選手？

為了成為職業選手，彭小飛為自己制定了一整套上位計劃。這套計劃，張若凡同樣適用。

加入電競社，參加高校賽，代表華大奪得高校賽的冠軍。這對張若凡來說輕而易舉。以此拿到WCS的64強資格，再以黑馬的姿態殺入8強，吸引職業俱樂部的注意，隨后被戰隊經理挖走，加入某個俱樂部成為職業選手，這對張若凡而言亦非難事。

天賦，實力，機遇，運氣——張若凡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王者之路無比順暢，只需他放開腳步奔向前方，他便可以重新回到那片屬于他的舞臺。

然而，他選擇了原地駐足。

且不論能否回到EV戰隊，既然已經退役，張若凡的職業之路就已經宣告結束，再談什么“回歸”啊“王者”啊之類的虛無縹緲的東西沒有任何意義。

好馬不吃回頭草，與其留戀過去錯誤的決定，不如把目光放在嶄新的未來。

“算了？為什么算了？”聽到張若凡回答，許秋雪提高了音調，“難不成你真的想讀大學？”

“當然……”張若凡語氣有些不自然。

“跟我一起讀法學系。就算你畢了業，又能干什么呢？還不是要回去找你爸。”許秋雪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張若凡的謊言。

就算真的要讀大學、學知識，以張若凡的智商，也不該選擇法學這一冷門學科。

“呃……”張若凡啞口無言。

在天朝，法學系是個十分尷尬的專業。雖然華大的法學并不弱，但是，并非所有法學學生畢業后都能收獲美好的結局。

對于許秋雪這樣的法學女王自然沒有什么問題。研究生，公務員，律師，法律顧問，無論從事什么工作許秋雪都能勝任，但對于張若凡這種法學文盲來說，四年下來，他恐怕連“天朝刑法典”都學不明白，更別提以后能從事相關法學工作了，畢業直接等于失業。

“去飯店打零工賺的工資，應該沒有你過去在EV戰隊賺得多吧？”許秋雪摟著張若凡，把帶路的責任全都交給他，自己抬起頭傻傻的看著天上的星星，若有所思。

畢業之后，張若凡唯一的出路可能就是打工，而那樣的話還不如回到EV戰隊，起碼，還有六位數、七位數的比賽獎金值得期待。

“差、差不多……”張若凡尷尬的回答。

“那你為什么不回EV戰隊呢？無論是工資、前途，還是你的興趣，當職業選手總好過跟我一起來念書吧。”

“我……”

“哼，千萬別說是你因為想我、不愿意跟我分開才選擇來華京大學找我。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兩年前就不會走了。”許秋雪用小腦袋撞了一下張若凡的胳膊，以示警告。

“哈哈，怎么可能。我總不可能打一輩子游戲吧。退役了，我總得找點事兒干，不然就要餓死了。”

“……”許秋雪沉默。

“像林寧那家伙，他不就是退役之后去當了教練嘛。我沒他那個水平，而且我也還年輕，所以，讀大學挺好啊。”

“……”許秋雪不吭聲。

“而且，我……”

“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突然，許秋雪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

“……”這次，輪到張若凡沉默了。

雖說女人心海底針，但憑借多年以來的默契，張若凡可以輕易知悉許秋雪在想些什么。只一個眼神，他就聽懂了對方沒有說出的臺詞。

她知道他在撒謊，所以，她生氣了。

許秋雪性子很淡，極少動怒，但是，她經常會因為張若凡的事兒火冒三丈。比如，張若凡哪次比賽又被對手0比2擊敗，張若凡哪次考試又不及格；相對的，張若凡也常常會因為她的事兒而憤然，比如，她哪次期末考試又沒有拿到學年第一，哪次作業又沒有被老師當成標準。

所謂青梅竹馬，應該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關系吧。而這次令許秋雪生氣的原因，是張若凡的“不爭”。

“張若凡，你到底為什么退役？”許秋雪停下腳步，輕輕推開張若凡的胳膊，一手牽著他的衣角，淡淡的問道。

借著不遠處淡黃色的路燈，張若凡可以勉強看清許秋雪俏麗的側臉。那漂亮的臉蛋兒似乎又瘦了不少，就像兩年前他離開許秋雪跑到EV戰隊時一樣，嬌弱，憔悴。

離開EV戰隊，跑到華京大學跟自己一起攻讀法學系，許秋雪對此并沒有太多好奇，更不關心到底為什么張若凡選擇了華京大學，為什么選擇了與自己同樣的法學系。許秋雪只想知道一件事兒——

張若凡退役的原因。

許秋雪去過EV戰隊的線下基地，跟EV戰隊很多人都有過交流。張若凡退役后，她試著問過隊長林寧，可是一無所獲，問到張若凡最好的朋友王磊時，她也僅僅得到了“不知道”三個生硬的字符而已。

“到底為什么？你不是說過，要拿下全國冠軍給我看嗎？你不是說過，要用獎金給我買一套房子嗎？你說過的話，難道你都忘了嗎？”許秋雪步步緊逼，嗓音開始了顫抖。

“喂，你冷靜點，有什么事兒好好說，我錯了還不行么……”張若凡緊張的抓著許秋雪的胳膊，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哭出來。

眼淚什么的，張若凡最看不了……

“我沒事！”許秋雪一巴掌扇開張若凡的手，生氣的說，“我認識的張若凡是那個整天爬在電腦前，就算每天熬到大半夜，就算每天吃泡面喝涼水，就算再苦再累也要堅持夢想的傻小子，而不是現在的你！”

許秋雪高高抬起右手，作勢要扇，可是下一秒卻僵在了半空中，飛快的化掌為拳，用力打向張若凡的胸口。

“唔，疼疼疼，你！”

“張若凡，你的夢想呢？”

“夢想？”

十幾歲時談及夢想，張若凡總有許多許多說不完的話。拿到星際1的全國冠軍，出征外海，腳踢東海棒子，拳打南山蠻子，一聲吼死隔壁毛子……類似這種事兒他做夢都有在想。

現在夢醒了，他的夢想又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