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剛過,燥熱就來襲了。禁足的日子當真是悠閑自在,日日泡了好茶自飲,倒也別有一番情趣。近來我將坤寧宮的君山銀針全數拿出,每日必飲,也終于能懂判官為何這般愛飲此茶。真的是滋味甘醇,雖久置而其味不變。他反正是不會來了,我喝完了也無事吧?
見過一次面,端午佳節皇祖母遣蘇麻嬤嬤親自接了我去慈寧宮的。他倒是沒反對,只是仍然沒解除我的禁足。被禁久了,我反倒也自在,也不去管他還要拘禁我多久。倒是珊兒和雪卉在席間拉著我說個不停,禁足的日子,她們也不能見我,拉著我問長問短。提到蕁薇,我們三個都是眼一紅,不能言其他。
蕁薇還在絳云殿休養著,判官照樣是下了旨意,不準任何人去打擾蕁薇。這般悉心的保護,只怕是我窮極一生也得不到的吧?
“主子,公子的信到了!”,將信遞給我,冬香就退出去了。這些日子,馨兒大病了一場,多虧了冬香照料。見她們一個個都那么累,我也整天少要她們在身邊伺候。自個獨飲些茶,看些判官留在書房的書。子軒倒是經常來信,都是梁九功送進來的。信里都是些詢問我身體的話,然后還有一些爺爺的身體狀況,卻不曾再提到一絲有關我遇害的事。就這件事,我的心有些許浮躁,但還是拼命沉住氣,等待答案。
“丫頭,劍傷已完全痊愈,不日就回宮了。中堂大人已痊愈,大可放心,明日就可正常上朝!丫頭大可放心!”
信被火苗慢慢吞噬,我的心似天晴了一般。爺爺和子軒都好了呀!我信步來到坤寧宮的庭院,只可惜,滿園桃花硬生生被我錯過了!這些日子,發生了這么多事,連最喜的桃花盛開都忘記了,不免有些小難過。突然眼前一亮,庭院里的小池塘睡蓮已長出花蕾,心里突然就又明朗起來。
脫掉繡鞋,褪去羅襪,我小心翼翼的坐在池塘邊將腳放了進去。雖說已到五月,端午也過了,天氣也確實燥熱,可這池塘的水卻是冰涼冰涼的,讓人好不暢快。我有一下無一下的用腳來回戲玩,孩童心起,就再也停不下來。突然想起一首童歌,就自顧的哼唱起來。
“皇后倒是怡然自得??!被朕禁足了還這般泰然自若!”。這熟悉的卻好久不曾聽到的聲音令我心神恍惚,一沒留神,腳下一滑,全身儼然已經全濕了。再回神時,自己已經被一個熟悉的懷抱抱起,我這才去看他,他似乎是瘦了,面上照例是我永遠看不透的神情。
“怎么?朕有這么可怕?聽了朕的聲音就掉到池塘去了?掉了就算了,還可以繼續走神?”,我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有些尷尬的說:“臣妾一時孩童心起,就貪玩了起來,哪想皇上您會來!”。判官冷哼了一聲,朝殿內喊道:“你們這些奴才怎么當職的?自己家主子掉進池塘也不知?”。
這一聲剛落地,坤寧宮大大小小全出來跪在大廳不敢出聲?!斑€不去準備熱水?都沒個有眼神的人么?”,判官厲聲道?!盎鼗噬系脑挘銒邒呷ネピ赫抑髯拥臅r候,就發現主子落水了,已然吩咐奴婢們去準備熱水了。此刻嬤嬤正在內室等著娘娘進去沐浴呢!”,知琴是坤寧宮中除了冬香外最大的人兒了,此刻她倒是不慌,不卑不亢的回答了判官的話。果然是冬香培養出來的人,我真是省心不少。
判官聽完她的話,又是一聲冷哼,抱著我就進了內室。內室里,冬香早就將我喜歡的一切準備好。我看著判官,不作聲。難道他要看著我洗澡?見我不動,判官拉了拉嘴角對冬香道:“你且出去!”。冬香聽后看了我一眼,就退出了。
滿室氤氳的香氣,此刻我渾身都是水,雖是五月,但還是有些寒意的。我強忍著不適對判官福禮道:“請皇上恕罪,待臣妾收拾妥當后再服侍您!還請皇上移步!”。
“哦?皇后可是害羞了?你我夫妻,皇后又有哪里朕沒見過呢?”。該死的,他怎么就似故意整蠱我呢?我也心一橫,干脆落落大方的解了衣衫,把自己泡在浴桶里,不再看他。
冬香真好,這水溫真的很舒服,還是她最解人意,哪似某些人。一想到這某些人,我瞇著的眼睛睜開一條縫,偷偷的去尋那身影。咦?人呢?正當我以為他已離去的時候,我的頭發突然被人拿起。轉頭一看,判官不知何時去寢殿拿了那把桃木梳輕輕的在幫我梳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一瞬我覺得判官臉上的柔情滿滿的全屬于我。不過只一瞬,判官見我回頭后,我就再也從他臉上找不到了。我有點失落,覺得自己是在妄想了。
“朕送的梳子皇后經常在用?”,我把頭又轉回來,不再看他,默然的點點頭。自發現梳子上的字后,我總用它梳頭,將其他梳子束之高閣。好似這樣,我和他之間還有羈絆。他也不再出聲了,就這樣默默的他為我梳著頭,我泡著花瓣澡。
“主子,我服侍您更衣吧!”,回過神來我默然的看著冬香,直到聽到她說:“皇上去了書房了!”我才確定剛那些不是夢。他真實的來了,親自為我梳發。那么說,我最后聽到的那句話也是真的了?判官喃喃的說:“蘭兒,讓你禁足,我心里也不好受!體諒下我好么?”。
他這是在道歉么?要我體諒他,是體諒什么呢?我木訥的任由冬香幫我穿著衣服,他那般的細聲低語,為何呢?記得第一次見他時,皇祖母宮外的桃花開得正妖嬈,那時他的背影就讓我覺得莫名的孤獨。此刻,我居然有和當時一樣的心情,覺得他好孤獨,好寂寞!
“皇上,飲茶吧!”,判官還是在書房里看一張紙,見我進來,他收了紙道:“今兒泡了什么茶?”?!盎鼗噬?,今兒泡的是花茶!是臣妾吩咐冬香做的,天冷的時候,見御花園有幾株白梅開得正艷,就吩咐小桂子們細細采了些半含半放的回來。然后臣妾就教冬香她們將花風干,細細收了起來。此時拿出來配與新茶一起飲,卻有一番滋味。所以泡來給皇上嘗嘗新!”。
判官看了我一眼,端起茶杯細細啄了一口道:“朕還想知道,皇后到底知道多少東西!花茶雖說是有,可朕喝過的都是新鮮花配與新茶泡制的,你這風干花用來儲藏又是和誰學的呢?”。我不禁有些汗顏,這該死的判官怎么就那么多事呢?我怎么知道這時候還沒有做風干花的習慣啊?
“臣妾就是覺得花茶挺好喝的,尤其是梅茶,飲起來馨香不說,它對肝胃氣機郁滯有極好的功效。適用于脘滿脹痛、胃納不佳等。臣妾經常腸胃不適,所以有時也會一天飲一兩劑。可是如此好茶只能在白梅盛開時飲,豈不是要白白多等了好些時日。故臣妾就想出了這么個方法,可以長久的飲此茶!”。這樣說,他該沒話說了吧?
見我頭頭是道,判官神色不定看了我一眼后,倒是氣定神閑的喝起茶來。我暗自吁了口氣,也坐下看他。他,剛才幫我梳頭時,是叫我蘭兒的吧?我有些沖動的想問他,我給他繡的錦袋他有沒有帶在身上??僧斪约阂獑柍隹跁r,我不禁又沉下心來。
他怎么可能帶在身上?我斜眼瞄了一下他的腰間,就更覺得自己好笑了。他的腰間掛著一個精致的錦袋,上面儼然繡著一朵紫薇花。我當然知道是誰送的!蕁薇的帕子上繡的和這是一模一樣的,我還拿到手上觀摩過,當時冬香還直夸蕁薇繡藝好。貼身帶著,他必定是寶貝到不行吧?
“怎么?皇后喜歡朕身上的錦袋?喜歡朕就賜給你!”。我收回眼神,不悅的說:“臣妾才不要!皇上自己留著就好!”。判官看了我一眼,繼續喝茶道:“看來朕把皇后關久了,那今兒起就解了皇后的禁足吧!你自由了!”。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敢確定的問:“真的?”。判官揚了揚嘴角,對我點了點頭。我的心就像盛開的鮮花,原來我也是想自由的??!“趁朕沒改變主意前,你還不快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聽了這話,我福了個禮,轉身就走出了書房。
“冬香,叫上馨兒,咱們去飛羽閣看珊兒!快!”,一出書房,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悅,連忙張羅起來。帶著十二分的好心情與珊兒最愛的糕點,我來到了飛羽閣。
飛羽閣的太監一見來人是我,忙給我打千行禮。我免了他的禮后就道:“你家主子呢?”,那小太監低著頭道:“主子病了,躺在內室!”。我心里一緊,忙問:“可曾請太醫?”。“不曾,主子說是舊疾了,不用請了!”。沒來由的,我的心里就一陣煩悶,“你們都是蠢貨么?主子不舒服就該去請太醫!有什么閃失你們擔待得起么?”。
那太監被我嚇得在原地拼命磕頭,我看得更心煩。“不用磕頭了,現在就去把太醫給本宮召來!本宮要知道,珊兒到底得了什么?。 ?。聽完我的話,那太監撒了丫子就跑出去請太醫了。我嘆了口氣,進了內室。
內室點著檀香,和皇祖母一樣的香料,珊兒素來就喜歡這種味道。我輕輕的喚了她一聲,不見她回應,就直接走至床邊。她睡得正酣甜,整個內室的窗關得緊緊的,我看她的額頭上都冒出了些細汗,就拿起帕子幫她擦拭干凈。被病痛折磨了這么久,她必定是很難受的吧?
太醫趕來的時候,珊兒還在酣睡,我不想驚醒她,就讓太醫問診了。太醫把脈的時候神色不定,我有種不好預感,但還是耐著性子等太醫把好脈,和太醫去了大廳。
“珊兒的病如何?為何總不見好?”,太醫看了我一眼,恭敬答道:“娘娘,自上回主子小產后,都是交由皇上欽點的太醫診治的!臣今日替主子把脈,卻覺得頗為奇怪!主子不似娘娘說的有不足之癥,反而像中毒!”。手里的茶杯在聽到這番話后沒預兆的掉落,我的心不是一般的震撼,我強壓心中的疑慮問道:“此毒可有解?”。太醫搖了搖頭,嘆口氣道:“此毒似已入骨,所以主子才會三番兩頭有發熱的癥狀。只是這下毒之人沒有想讓主子沾毒即死,分量下得極少。臣料想該是上回珊兒主子食的點心里除了鹿銜草,還有一劑毒藥。主子小產后,胎衣大概帶出了一部分毒素,只是還未排除干凈!這也只是臣的猜想,大概最明白的還是主子自己和皇上了!此番主子這樣發病,只怕是什么藥也醫不好了!公子的藥未必也中用!不過娘娘也可一試,臣想多少會幫主子減少痛苦的!”。
我將緊咬的唇放開,看著太醫道:“珊兒這身子,還能撐多久?”?!袄铣家膊桓彝陆Y論,只是此番臣能肯定是此毒不會立即要了主子的命,只會慢慢折磨主子,直至主子身體枯竭而死!但公子或許有解毒的方法也未可知,老臣無能,還望娘娘恕罪!”。我揮了揮手,囑咐太醫下去了。
到底是誰?這么狠心對珊兒用毒!而判官,根本就是早知曉了!珊兒自己也是明白的,不過不想我操心,才會那般決絕的要我振奮去報仇的吧?一想到這,我將貼身帶的百毒散倒出幾粒交由冬香,遞給她一個眼神后,就飛身帶著馨兒返回坤寧宮了。我一定要問個清楚!為何,珊兒承受了這么大的痛苦,我卻渾然不知!我又有什么資格說自己是珊兒的好姐妹?
氣喘吁吁的回到坤寧宮,我忙問知琴,得知判官沒走后,我吁了口氣,定了定神走進書房。
“皇后怎么神色如此慌張?不是去看珊兒了么?”,判官氣定神閑的樣子讓我氣不打一處來,我忘了他是天子,忘了他是我所愛的男子,怒吼道:“珊兒究竟中的什么毒?為何不告訴我?”。
判官看著氣急敗壞的我,放下手中的書閉著眼睛道:“皇后管的事情太多了!珊兒亦是朕的妃子,朕自有思量!倒是皇后,關心好自己就可以了!不要惹出那么多無妄之災,害了身邊更多人才是!”。
判官的話似一擊重拳打在我心,是啊!我怎么就平白惹出那么多無妄之災?先是珊兒和我一起小產,又是馨兒被嚇到生病,此刻又有蕁薇還躺在絳云殿未好。我都做了些什么?記得自己進宮前,答應爺爺的事,我一件也沒做好。我失神的癱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判官何時走的。
“小姐,你這是做什么?”,望著馨兒擔心的眼神,我幽幽的道:“馨兒,我可是做了許多孽?大家都因我受了許多不必要的罪!”。馨兒輕輕的攬住我,像個大人似的摸著我的頭道:“小姐是馨兒見過最好心的女子!珊兒主子和蕁薇主子定也是這么覺得的,要不她們為何因你而遭歹人下毒,卻還和你那般好呢?眼下小姐該想的是如何解掉珊兒主子身上的毒!”。馨兒似長大了啊!她說的這番話倒是點醒了我,太醫的話猶言在耳,我必需馬上聯系上子軒。珊兒的毒,刻不容緩!我決不允許珊兒有任何意外,絕不!
梁九功來的時候,我的信已寫好。我交給他道:“這些日子多虧了公公了!這封信至關重要,公公定要妥帖的幫本宮送出宮去交給公子!”。梁九功接過信,貼身放好后道:“定不負娘娘所托!明日大人就來內務府了,娘娘可有什么話轉交大人?”。我搖搖頭,再次叮囑了他一番,就讓他去了。
等待信得過程似漫長的如一萬年那么長,只要想到珊兒隨時處在危險中,我就放不下心來。直到子軒的信穩貼的到我手上,我才靜下心來看信。信很短,看完后我很絕望,原來,太醫口中判官另請的太醫就是子軒啊!子軒已知珊兒病情,他說百毒散早已給珊兒服下。只是因為發現得太晚了,毒已入骨,已無力回天,只能拖一日便多一時。
判官那般生氣是因為他早就知道珊兒如此無救了?。∷问セ仕?,都與我脫不了干系,最愛往后不能孕育皇嗣,青梅竹馬的珊兒又身患絕癥,他心里必定是及其怨我的吧?愧疚、無助充斥著我的心,我無力的將信燒毀。最后的希望也破滅了啊,難道我真的只能眼睜睜看著珊兒消逝?我真真的不甘心!而那背后的下毒之人,當真是要我恨的牙癢癢!
我不再禁足,宮里那些女人又恢復了每日來請安的規矩。雖不喜,卻也只能無奈讓她們來。早上冬香幫我梳頭時就說,最近馬佳氏依然是一人獨寵,自蕁薇出事后,判官經常去她那。這些時日,她在宮中頗為囂張,不懼任何人。我嗤之以鼻,怎么就有這么個愚蠢的女人么?殊不知寵辱不驚的道理?這般張揚,遲早是要出事的!
見鶯鶯燕燕的穿戴花哨的給我行禮,我當然知她們不是虔誠的,也懶得和她們客套就召她們起來了。倒看看今兒又有誰要做那跳梁小丑!
“娘娘,有些日子不見,嫣然倒挺掛念您的!經常想來您這走動,哪知進不來!皇上把娘娘保護的真真是好呀!羨煞妹妹了!”。哼!果然,那馬佳氏是驕傲得忘了自己的姓氏了。我吹了吹手里的茶,淡淡道:“妹妹說笑了,妹妹哪能掛念我呢?宮里誰不知最忙的就是妹妹了?”。見刻意挑撥我不怒反倒笑她,她臉一陣紅白,坐下倒悶聲不語了。我暗自好笑,哼!你以為就因你得寵,就能激怒我么?我早就看淡,他是皇帝,他的心都那么高不可攀,我會像你們一樣去攀求他的身體么?在座的見她吃了嘴巴虧,都是嘴唇弧度上揚,誰也沒笑出來,卻都被我看在眼里??磥硪粋€個都非善類啊,只怕期盼著我和這蠢貨爭起來,她們才得意呢!而我,偏不讓你們如愿!哼!
“娘娘,雨筠壽辰將至,本來皇上說要眾姐妹聚在一起吃頓家常飯即可??沙兼词n薇妹妹與珊兒妹妹均抱恙在身,特請娘娘將雨筠壽辰宴會取消了才是!”,納喇氏笑著福禮對我說道。她的壽辰快到了啊,雖說這納喇氏不如馬佳氏那般恩寵,判官卻也月月去她那好多次。冬香暗地告訴我,納喇氏是判官的第一個妃嬪。我才想通,為何一開始她那么鋒芒畢現?,F時,她是故意逢迎的么?這些日子謙卑有佳,連皇祖母都贊嘆她懂事了。
“姐姐的壽辰一年才一次,怎可不慶祝呢?就算本宮準許,皇上和皇祖母也不準許的!切莫再提取消的話,本宮必定囑咐梁九功將姐姐的壽辰辦得風風光光!”。見我如此說,納喇氏福禮謝恩后也沒多言了。我觀看其他女人的臉色,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啊!我心里略略估摸了一番,就記下了!
她們散去后,我就匆匆去了飛羽閣。一大早要應付她們,我哪里得閑去看珊兒,只遣了馨兒早早的過去。我心里一直思量著,珊兒那沒個得力的人,上次有孕雖說皇祖母派了個嬤嬤過去,卻是那我出嫁時來府中教我宮中禮儀的胖嬤嬤。我深知此人喜貪,不堪重用。但皇祖母派遣過去的人,我怎么好辭了她去?我正思量著從自己身邊調誰過去好,冬香我離不得她,少了她就缺人幫我打點事宜;馨兒自是離不得我,我也不舍她;剩下的就剩下琴、棋、書、畫了,這四個丫頭雖說不是我帶進宮來的,可這些時日的相處,也與她們產生了感情。真真讓我為難??!
來到飛羽閣,馨兒見我后欣喜的說:“珊兒主子今兒燒退了,太醫來過說這次算熬過了!剛才她就醒了,一醒見我來了,就急著想見你!說很想你!”。我吸了吸鼻子,屏退了所有人,獨自進了內殿。
“姐姐,可是你?”,耳畔傳來珊兒銀鈴般的聲音,我的心才踏實了。“你怎知是我?”,那丫頭莫非與我心靈相通。她笑了笑道:“只有姐姐身上這樣干凈的白芷香味!珊兒想不知道都難!”。原來,是這香暴露了我??!
我走至床邊,拉過她的手道:“可好了些?”。她點點頭,慘白的臉上又擠出一抹笑容說:“姐姐莫為我擔心,這打娘胎出來就有的毛病,是好不了的!姐姐別平白增煩憂了!姐姐今日能來看我,說明姐姐已經被皇帝哥哥解除禁足了!珊兒又能和姐姐玩兒了!真好!姐姐,我們科爾沁草原可美了。我記得很小的時候,額娘和阿瑪總帶我去騎馬,族里的哥哥們帶著我到處奔跑。只是七歲被阿瑪送進宮后,就再也不得見那種美麗了!姐姐,你知道么?蒙古的女兒最喜在馬上奔馳了!只可惜我再也回不去那里了!”。
我的鼻子酸酸的,原來她還想瞞著我啊,她還說是娘胎帶出來的毛病!她這么小,卻這么護著我,我何德何能呢?我哀聲道:“馨兒,把身子養好,興許就有機會回科爾沁的!姐姐若有機會,定帶你去!”。她點點頭,眼里猶帶淚珠的說:“姐姐記得就好!若珊兒不能去,姐姐有機會去,也當是我也去過了!”。我幾乎就忍不住要落淚,但硬生的忍住,拼命的點頭。
安撫珊兒睡著后,我帶著馨兒、冬香回了坤寧宮。當我對冬香說出想撥人去珊兒殿里的時候,知琴不知何時出現在內室,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對我說道:“奴婢知琴愿往飛羽閣,為主子解憂!”??粗@個神色堅毅的丫頭,我一時愣住,不知說什么好了。
我扶起她,輕聲道:“我把你們四個看得和馨兒一般重,平日里都是冬香教導你們,我也不曾束縛了你們,任你們去。此番若將你們派去別的宮殿,我怕你們受制于人。雖說珊兒是我的好姐妹,可她宮里的管事嬤嬤不見得是善類。知琴切莫再言要去的話,我自由思量。你好生在坤寧宮呆著,你們幾個,一個都不能少!”。
知琴紅著眼睛道:“主子,就您把奴婢們當人,寵愛我們!奴婢見您為此事煩憂,心想舍了我去為您解憂,奴婢也算報答了您。哪個宮的主子不是隨自己的喜怒就把奴婢們不當數的到處使喚,唯有您這般真的對奴婢們好!奴婢恨不能為您解憂!”。
“莫這般,若將來得以機會我需要你,你只要愿意幫我就行了!”。知琴點點頭,就退下了。
頭痛??!該如何處理呢?“主子,有一小宮女要見您,很眼熟的樣子!”,知琴才退下,知書就進來說道。我讓她將那宮女帶進來,她就退下了。
小宮女???會是誰呢?當我看清來人后,不由得心里立生防備。這馬佳氏又是作甚?這不就是那給她陪嫁的小丫頭?我玩味的盯著這小丫頭,倒看看她要說些什么。
“奴婢懇請娘娘收留奴婢!小姐今日不知為何,一回宮就大發脾氣,我一害怕將皇上賜給小姐的琉璃簪摔壞了。小姐氣急敗壞的教訓了我一頓,說是要將我送到浣衣院去!求娘娘收留我,我不想去浣衣院,我聽說很多被貶到浣衣院的宮女都被折磨死了!求您了!”。
她小小的身子跪在那里瑟瑟發抖,我遞給冬香一個眼神,冬香領會后上前翻了她的袖子一看。我不禁也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丫頭細皮嫩肉的,手上卻到處布滿了傷痕,新傷舊傷加在一起,讓人看起來觸目驚心的。這馬佳氏,人易自大不說,居然這般惡毒。只是在這深宮住久了,我也會懷疑這是苦肉計!
“本宮如何能信你?”,我直直的看著她的眼睛道。“奴婢本就是賣給小姐的奴隸,因我梳頭好看,小姐就帶我進宮。我跟著小姐不到一年,她脾氣喜怒無常,經常打罵奴婢!奴婢與娘娘宮中的知畫姐姐相交已久,聽知畫姐姐常說您的好,是誠心來投靠娘娘的!”。她的眼睛澄清,語調堅定,不似騙人。先收至宮里,觀察些日子,若妥帖就送去珊兒那。如此想了,我親自扶起她道:“你就先在坤寧宮住下,待明兒你主子來請安時,我要了你就是!只是我這宮中,你既來了,就守我宮中規矩,不可再這般唯唯諾諾。你也是人!”。小丫頭聽我說完話,嚶嚶的哭起來,我囑咐知書帶她下去換身衣服,順便上點藥。
她們下去后,冬香就道:“主子可想好了?留了這丫頭?”。我將心中想法說出后,冬香也不再多言,只說自己會替我盯好。
四周都靜下后,我一人在窗口喃喃自語。珊兒,該怎樣才能補償你呢?姐姐該如何才能救你呢?奇跡又在哪里?那么多的煩憂,我該如何一一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