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莎來不及剎住腳步,一頭向那人懷中撞去。
最后關頭艾麗莎腳步一磋,從那人身邊滑了過去,速度不減地往前走。
那人不明白艾麗莎為何如此行色匆匆,遲疑地伸手阻攔。艾麗莎躲了過去,那人卻抓住了她因行動而飛揚的斗篷:“大人……”
艾麗莎瞟了他一眼。他喬裝成普通人的樣子,外面罩著黑色的長袍,照袍子隆起的形狀他只可能穿了胸甲,腰間也沒有配武器。
之前進屋的那個人一只腳已經邁出門檻。
絕不能被他們帶走!
艾麗莎手握剔骨尖刀,猝然劃出弧形銀光。
鮮血噴濺到黑色的斗篷上,那人呆然望向手腕,找不到自己的手掌。
此時行人不多,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傻了。從屋中出來的那人不得不停下來為同伴止血。趁著這轉瞬即逝的寂靜艾麗莎立即扎進附近一條巷弄之中。這其實并不是巷弄,而是兩棟房屋之間狹窄而骯臟的縫隙,只有嬌小的十三歲女孩才能通過。當她終于通過陰暗的狹縫,身后驚恐的尖叫隔了一條街都聽得清清楚楚。
但是沒有人追上來。他們必須繞路。追兵是本地人比她熟悉小鎮的布局,只有這樣能夠稍稍阻礙他們的腳步。
記憶中黛西和她姨媽的描述與眼前的真實景象迅速匹配,艾麗莎迅速行動直奔城門方向。這條街道的行人更少,但艾麗莎依然不能冒險奔跑。于是她藏起尖刀,故意將裝滿面包的籃子露出斗篷外,暗示正被隔壁街的尖叫搞得不知所措的路人們,她只是個趕著要去送面包的無害小女孩。
從黛西的面包店到城門只需要十分鐘。十分鐘,如果小鎮中安裝了傳音系統,那么便足夠守衛們封閉城門,把她甕中捉鱉。
所以她在賭守衛們猜不透她的意圖。如果他們沒有料到她想要離開這座小鎮,即使城門被封鎖了憑這張萬用通行證的臉她也照樣出得去。
一切全看她能不能撐到城門!
穿過街道,拐彎,再穿過街道,再拐彎。一路上風平浪靜,沒見到追兵的半點影子。頂多是有路人對這個穿著黑斗篷行色匆匆的小孩子很是好奇,艾麗莎躲著他們走,也沒人多事。
或許這座小鎮并沒有安裝傳音系統,仍然需要人工傳訊?若真如此,等到他們布置完,她早混跡于山林之中了。
艾麗莎于是減緩步速,平緩急促的呼吸。雖然她恨不得立即生出翅膀飛出這個巨大的牢籠,但也不能急于這一時。
艾麗莎繼續沿著街道向前走,不成想街道拐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和隔壁街連接在一起。這怎么回事?前方沒有通向城門方向的岔路,繼續再往前走豈不是要回去了。
艾麗莎咬緊嘴唇。就算繼續沿著街道走也一定能到城門,但她不熟悉路,實在不敢冒險。無奈她只得退了回來。轉彎之前還有條岔路,方向指向城門。
但當她真的走進這條岔路,心中逐漸疑云密布。
今天有集市,居民們都向集市所在的中心大街集中,但她一路走來街上始終有行人。而這里卻半個鬼影不見。四周的住宅破敗不堪,斷裂的窗棱后閃爍著令人不安的陰影。
長鞭快如閃電!
艾麗莎側向躲閃,同時手握尖刀迎向呼嘯而來的鞭子。刀與鞭硬碰硬。握刀的手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沖擊力,她整個人都被震得后退一步。
一擊不成,長鞭立即回縮。縮的速度不比來時,艾麗莎看清楚了那并非普通的鞭子。
木系異能者。
腳步聲擊碎街道的寂靜。十名重裝步兵排成兩個橫行迅速出現在街道的出口,擺出防御陣型。艾麗莎回頭,街道的入口也被如法炮制。
接著,在兩位侍者的攙扶之下,一名拄著拐杖的老人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身后還跟著一個中年男人,手中捏著一小截枝條。他們的服飾說明了他們出身神殿。那個老者應該是主祭司。
還是沒躲過去。
艾麗莎的雙臂放松地垂放于身體兩側,隱藏在斗篷下的手卻緊緊握住了尖刀。
主祭司甩開侍者們的手,艱難地朝艾麗莎行禮:“尊敬的永生者啊,您才從短暫的永眠中醒轉,為何如此行色匆匆?”
“……”艾麗莎以沉默作答。
仿佛看穿了她的思想一般,老者抿嘴一笑:“街邊的商鋪,漫步的行人,我們的眼睛散布其中。永生者一路上英姿卓然,令我等仰慕。前方就是城門,但按您選擇的路,必須要通過這條廢棄的街道。永生者曾吩咐不許將您的存在張揚出去,我等便在此列隊迎接。還望永生者能夠滿意。”
既然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你們監視之下,為何直到現在才動手?
艾麗莎看著那個躲得老遠的木系異能者,又看向那些連視孔后都蒙著鐵絲網的士兵,很快明白了。
他們在忌憚。
空氣屬性,最神秘,最詭異的異能。能隔空取命,殺人于無形。而人不可能離開空氣存活,正如魚上岸不能呼吸。
怕我?再好不過。艾麗莎昂起頭,傲然掃視在場之人。戎馬半生,她身上早已浸潤了一股天然的肅殺之氣,在場的二十個號士兵愣是沒人看出她在唬人。有的士兵甚至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
“我有我要去的地方。”艾麗莎沉聲說道,不容對方置喙。
“凡蘇醒為永生者,過去種種皆隨風而逝,全歸神殿管轄。”主祭司從容地說道。老年人獨有的蒼老語調緩緩地流淌。
艾麗莎再次以沉默作為回應,向在場之人明明白白地傳達她的意思:我愛去哪兒去哪兒你們管不著!
“唉……死者亦死,生者永生。”主祭司嘆息道。這是魔族神殿人士的口頭禪,“那我等只能‘請’您留下了。一隊。”
街道出口的第一排士兵立即放下重30公斤的堅盾,構成一堵包鐵的人墻奔向艾麗莎。即使在奔跑中五人的動作依然整齊劃一,五人如一人!
轉瞬間士兵們已到艾麗莎跟前。
但在那之前艾麗莎已做好準備,壓低的身體在他們貼近的同一瞬突然起跳,嬌小的身體猶如速降滑雪中的特技動作躍起,一個空翻,輕盈地落于五人身后。
利用落地時積蓄的動勢,艾麗莎再次起跳,尖刀狠狠砍向一個士兵的后頸。鎧甲堅硬,但各個甲片是靠繩子系在身上的,艾麗莎一刀砍斷那人護喉的繩結,劃破皮膚,切割肌肉,刮擦頸骨。士兵立即倒地。
還剩四個。
他的同伴轉身撲向艾麗莎。艾麗莎迅速后退。要是被手持利劍的重裝步兵包圍她非被砍零碎不可。
然而那些人并沒有拔劍,而艾麗莎很快也沒地方可退。一名士兵速度較快接近了艾麗莎,伸掌抓向她的臉。艾麗莎立即壓低身體,像一條滑溜的魚一般躲過包著鐵皮的手掌,同時欺身至前,用盡全力踹向那士兵的腿。
哪怕她用盡全力也達不到過去十分之一的力量。但她踹的地方很巧妙,那士兵雖未受傷腿卻一軟,重心不穩猛地摔倒在地。艾麗莎就地一滾,免得被砸成肉泥。
還剩三個。
艾麗莎起身。剩下三個士兵呈三角形站位,把艾麗莎圍在中間。但兩個士兵的間距五個艾麗莎都過去了。
他們在害怕。即使全身附鎧,恐懼的氣味依然能被艾麗莎嗅到。
鏘啷一聲,一個士兵在恐懼的作用下拔出長劍,遲疑地雙手握住不知能不能砍。
那是一種闊劍,長近一米寬足有一公分,擅劈擅砍也擅刺,沉重而結實。艾麗莎心中一動,突然沖向那士兵。
那士兵吃了一嚇,竟然呆立在那兒。雖然只有短短一秒,但當他再想揮劍已經遲了。艾麗莎再次起跳,右腳踏擊劍面借力,讓嬌小的身體躍到了比那士兵還高的高度,手中的尖刀如靈蛇吐信,直刺向士兵的視孔。視孔后的鐵絲網抵擋不住被刺破,尖刀釘入士兵的眼球。
士兵凄慘地嚎叫,握著闊劍胡亂地劈砍。艾麗莎驚險地躲開。
還剩兩個。
不對。三個。之前被踹倒的那個已經爬起來了。而此時艾麗莎已赤手空拳。那把刀不過是家用的剔骨刀,能用到現在已經很難得了。
艾麗莎咬緊牙關。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剛才那一腳就算不踹短士兵的腿骨,也足夠讓他爬不起來。
這具身體太弱了。太弱了!
三個士兵向艾麗莎緩慢圍攏,手遲疑地按住劍柄。艾麗莎也在慢慢后退。
馬上退到墻邊了。只能孤注一擲,再賭一把!
艾麗莎于是站定,輕輕舉起右手。手指蒼白纖細,好像一折就斷,但三個士兵立即停住腳步。
艾麗莎冷冷地掃視這三人,淡漠地說:“別逼我出手。”
……難道剛才那都不算出手嗎!
三個士兵的心中不約而同地咆哮。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空氣異能者,無人不忌憚。
然而士兵們不知道的是,艾麗莎此時心里也在咆哮:該死的異能快發動啊!這不是魔族的身體嗎?這不是空氣異能者嗎?為什么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然而不管她怎么做,這身體就跟不是她的似的完全沒反應。冷汗自額頭滴落。這下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