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獵人？

這真是出乎意料的答案。

“為什么要讓我去做廢墟獵人？廢墟人已經滅絕了?！卑惿f。

“是啊是啊。旁人或許不清楚，可您和我都心知肚明，人類究竟為什么能勝利?！蓖呷鹚骨邢乱粔K牛排放入口中品嘗。小胡子隨著咀嚼一翹一翹的。

艾麗莎被他的胡子搞得有些不太舒服：“你是指三十年前的永生之戰，廢墟人一方還有余孽？”

“呵呵，‘永生之戰’，不愧是魔族起的名字。”似乎無論何時，在說什么，瓦瑞斯都能保持微笑，“也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何嘗不是一場永生者對永生者的戰斗？只不過一方用有限的肉體換取無限的靈魂，另一方用死亡換取永生。所以也就只有他們才能對抗彼此，而咱們人類就正好坐收漁翁之利?！?/p>

言罷，瓦瑞斯舉起酒杯，向艾麗莎致意。

早在艾麗莎到來之前，給她準備的座位前已經擺好了精美的吃食和香醇的美酒。雖然很久沒吃東西了，艾麗莎卻沒胃口。

澤天插話：“瓦瑞斯大人的臣屬近日發現了疑似廢墟人的蹤跡?！?/p>

瓦瑞斯的家族領地與廢墟交界，幾十年前倒的確常常有廢墟人在他家城堡外晃蕩。

“所以呢？你為了這個才做廢墟獵人的？”艾麗莎問。

她語氣有些沖，澤天僵了一下：“不是。我本來是為了能夠參軍。只是后來……”他閉上了嘴，顯然覺得少提為妙。

當年魔族對人類進行高壓管制，意圖反抗的仁人志士們只能借著廢墟獵人的幌子擴大武裝力量。所以在魔族的統治末期，廢墟獵人的隊伍空前壯大。雖然魔族采取了一定的措施防止廢墟獵人的勢力過于強大，但事實證明都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魔族與人類戰事一開，廢墟獵人的隊伍紛紛投入與魔族的對抗中，可以說人類軍的五成都由這些所謂的廢墟獵人構成的。

廢墟獵人的本職工作是在廢墟之中巡查狩獵，執行各種各樣的危險任務，戰斗素質被被鍛煉得很好。然而和會噴火會刮風的魔族對戰，依然相形見絀。如果魔族不是在永生之戰中被廢墟人耗盡元氣了的話，那人類的起義很可能要滑向另一個結局了。

作為人類軍招牌的殺神絕不會承認，但身為事實上的將領之一，艾麗莎自然很清楚這一點。如果拋開民族大義，單純地從客觀角度評價，人類軍背后插刀的行為的確有些不太地道。

順帶一提，自從人類與魔族正式翻臉之后，人類再不需要使用廢墟獵人作為借口。而廢墟人早在永生之戰被清剿干凈。所以現在的年輕一代很少有去做廢墟獵人的了。通過做廢墟獵人參軍？澤天你是哪個年代的人。

“廢墟人又回來啦。”瓦瑞斯嘆息著，又切下一塊牛排，“我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親眼見到廢墟人時的場景。一個又一個晃晃蕩蕩地從林子里走出來，雖然有的高有的胖，有的瘦有的小，那腿腳還真不慢。其中一個分明愛上了當時英俊又青春的我，流著哈喇子沖我跑過來。后面還有一個邁動的小短腿，拼命地想要跟上。哦，我并不是嘲笑它矮小，只是一個上半身，用它那胳膊肘往下全都不翼而飛的手臂當腿用，拼命地往前捯飭，后面一路拖著他的腸子，像尾巴似的時不時還被更后面的同伴踩上一腳，這讓我由衷地為它堅忍不拔的氣概感到贊嘆，也以另類的滑稽把我逗笑。請您相信，親愛的艾麗莎爵士，要把我逗笑是很難的。哦，已死的神在上，我還真有些想念它們?！?/p>

瓦瑞斯用纖細的銀叉叉起切下的肉塊，饒有興趣地研究它，“從那時起我一直想搞清楚一件事情。狼吃肉，羊吃草，我們人見什么吃什么，可這些家伙們名字后面明明帶了個‘人’，怎么就能什么都不吃？他們殺我們，咬我們，卻從不吃我們。也許他們真的是我們人類的倒影，活人吃得太多，所以死人就不用再動口？”

“我不知道?！卑惿届o地說，“我沒見過廢墟人。”

“是哦。真抱歉，我忘記了?！?/p>

瓦瑞斯終于把那塊該死的肉放到嘴里了。待上等的紅葡萄酒將肉沖下肚，瓦瑞斯才再度開口：“所以呢？艾麗莎爵士，難道您不好奇它們究竟長什么樣子么？我以我凸起的啤酒肚做保證，真的非常~非常~有趣，您一定不會失望。”

“廢墟人已經滅絕了?！卑惿櫭迹种厣暌淮巍?/p>

“哦，廢墟人滅絕了，教科書上這么寫的，學士們這么說的，所以我們可得趕緊背下來。一二三，廢墟人滅絕了；四五六，廢墟人不再來?！蓖呷鹚拐f，“艾麗莎爵士，您什么時候也開始照本宣科了？您的探索精神呢？您的求辨思維呢？”

艾麗莎笑了，學著瓦瑞斯的語氣說道：“如果廢墟人沒有滅絕，為什么三十年沒有再來生者的領地騷擾？為什么三十年來都沒有被廢墟獵人找到？沒有大腦只知道憎恨生者的廢墟人，什么時候開始學會韜光養晦了？我可是記得永生之戰的末期，魔族公主‘穿鎧甲的娜塔莉’親自上場，把廢墟人的首領丹尼爾刺了個透心涼?！?/p>

“贊揚英勇無畏的鎧甲公主，贊揚更加英勇無畏的殺神艾麗莎。”瓦瑞斯舉杯相慶，“如果殺人也像數學算式一樣有傳遞性，那廢墟人首領也可以算作死在您的劍下?！?/p>

艾麗莎默認了。其中雖然有些隱情，不過鎧甲公主娜塔莉勉強也算得上死在她手里吧?！八阅阏J為我可以再把丹尼爾·伯特蘭殺死第三遍？”

“他霸占了太多死亡，是時候分給別人一點了。”瓦瑞斯聳聳肩膀，“當然了，如果他還是不滿足，再給他一次也無妨。只是還有不少等著輪第二遍呢，咱們是不是應該先照顧它們。我相信，人類的殺神與魔族的永生者合二為一，一定能把這些不乖的孩子哄上床。大地母親可是想念他們很久很久了?！?/p>

艾麗莎了然：“所以，你是想利用我這個魔族做抗擊廢墟人的利器。雖然那只不過是你的手下眼花，就像無聊的水手把儒艮看成了美人魚?！?/p>

“美人魚如果會咬人也是很恐怖的，更何況是一群已經死了卻還活著的美人魚。”瓦瑞斯撇撇嘴，好像被想象中的圖景嚇到了，“您現在不相信也無所謂，反正到時候您就知道了。魔族現在所剩不多啦，逃過殺戮的永生者更是稀少。遇到您是我這輩子里從國王那兒得來的最好禮物。反正您現在也不能回宮廷了，閑著也是閑著，全當觀光了如何？”艾麗莎陷入思考。

平心而論，她并不相信瓦瑞斯。伊薩克城府極深，連他都評價說“每次見到瓦瑞斯笑我都起雞皮疙瘩”。旁的不提，見到重生成魔族的她，瓦瑞斯竟然問都不問一句，這不能不讓艾麗莎懷疑他到底知道什么，又有什么陰謀。

但……除此之外，我還有其他地方可去么？

伊薩克既然能殺她一次，就絕對不會放任她活下去。而魔族那邊，別說艾麗莎自己不愿意，光是在魔族小鎮的經歷就足夠證明她有多不受歡迎了。

而且她需要力量。伊薩克現在是國王，要碾死她真跟碾死只臭蟲似的。她必須盡快強大起來。等她強大到足以與伊薩克比肩，不，將伊薩克遠遠甩在身后的時候，才有資格思考“我想過什么樣的生活”這種話題。

而要提升實力，除了實戰，還有什么辦法更快呢。廢墟里不一定有廢墟人，其他敵人和危險也是不少的。

艾麗莎猶豫地皺眉。廢墟獵人對她有不小的吸引力了。但是現在她更想去搞清楚自己為什么重生，不然她寢食難安。什么廢墟人不廢墟人的，跟她有半毛錢關系么？

“廢墟之中也有魔族神殿?！睗商旌鋈徽f道，“現在能住人的地方基本都被王國勢力容納了。殘存的魔族想要活命，只能躲進廢墟?！?/p>

艾麗莎轉向澤天。

看清澤天的神情之后，艾麗莎又轉過頭來，問瓦瑞斯：“幫你做事，我能得到什么好處?！?/p>

瓦瑞斯微笑：“一張全新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