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微倒回去一點兒。
在隊長享受視覺和味覺的雙重大餐的時候,艾麗莎和澤天在吃面包。
當然他倆的伙食很不錯了,引起了不少人的羨慕嫉妒恨,于是兩人自動自覺地離開隊尾區域,在隊尾和正常隊伍之間找了個平衡點呆著。
不過他們還是離隊尾近,所以那里人們說些什么干些什么他倆能很清楚地知道。
“我們真的要往前走么?”一名難民問身邊的人。
那人啃了口餅子,橫了對方一眼:“你說呢。難道還能走回去?”
護衛隊隊長的話深入人心:向前的確會死,但回去依然沒有出路。
而且如果回去,再被東境拒之門外,到時那可就只有自己一個人走在玫瑰大道上了。現在至少還有一大堆人陪著,藏在人堆里多少還能安全點兒。
“就這樣吧。反正我們只有等死的份兒了。”吃餅子的那位抬頭望天,凄苦地嘆息道。
他的情緒感染到旁邊的人。之前跟他搭話的那位縮了回去,呆了兩秒,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臭咸魚。沒等咽下去又是一口,大有一副就算是死也要等吃完了咸魚再死的勁頭。
與此同時,隊尾的另外一個角落,一個小孩縮在媽媽懷里:“媽媽,我害怕……”
母親撫摸孩子的腦袋:“別怕。咱們不會有事的。等到了南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乖。”
旁邊一個像是她丈夫的男人很不屑地切了一聲,憤憤地說:“你還想去南境?做夢吧。還是省點兒力氣,到時候給自己挖坑吧。”
本來已經安定下來的孩子又開始害怕了。做母親的瞪了丈夫一眼,一邊哄著孩子一邊說:“不是有護衛隊么。巴頓隊長派了那么多人保護咱們,應該會沒事的吧?”
丈夫輕輕點點頭。是啊,還有護衛隊呢。咱們死了,他們也落不到好處去。
“嘿,你們還想靠護衛隊!”
一個干瘦像猴的老頭忽然伸頭過來,“都死了二十個人了,護衛隊的阻止了么?還有啊,你看站崗的那些人,說是護衛隊的,還不是出發時在咱們隊伍里抽出來的移民。什么護衛隊,分明是拿咱們的命換錢他們自己花!”
“別胡說。”女人拍著懷里的孩子,不確定地說,“隊伍里頭有正式隊員的。”
“對啊,剛才行進的時候就站在我們身邊。”女人的丈夫說道。
“切,還正式隊員呢。”老頭子很是不屑,“十五個人里頭能有一個就不錯了。喏,他們現在還在那兒站崗呢,你們倆可以數數。正式隊員里又是長槍又是刀劍的,暫時編隊的人手里什么都沒有,很好區分嘛。”
夫妻倆望過去,果然如老頭所說。愁云立即籠罩了兩人的面龐。
“我看啊,什么保護不保護的根本就是個幌子。等魔族來了,那個天什么鷹的隊長能把咱們都扔出去。”老頭說。
“那怎么辦!”男人著急了。
“當然是讓護衛隊的負起責任吶。”老頭眼睛咕嚕咕嚕轉,“既然叫護衛隊,那就得保護咱們。東境那邊可是給他付了定金的,他憑什么不保護咱們。”
“可,可離了護衛隊,咱們這些人不更是等死一樣了?”女人滿心的疑慮,沒有主意。
老頭瞪她一眼:“你怎么能想到離開護衛隊。我說的是讓他們保護咱們!你看吶,他們手里的長槍那么鋒利,對上魔族肯定也不怕。”
“可,這……”
夫妻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不是普通的敵人,是魔族啊,是會噴火,能打雷的魔族啊。
“怎么,你們難道想自己上?”老頭問。
當然不。夫妻倆趕緊表示。
“那……”老頭子說話忽然含糊了起來,“護衛隊的隊長估計也是一時疏忽,要是……誰能去提醒他一下,他肯定能多加派自己的正式隊員。”
“……”
夫妻倆盯著那老頭。
那老頭腦門冒汗:“咋了?我就是說實話。只要……”
“你自己去吧!”
做丈夫的斬釘截鐵,然后帶著妻兒到別地方坐著了。
老頭訕訕地縮回腦袋,四處打量,看誰有潛質做這個冤大頭。
有他這樣想法的人不止他一個。與此同時,另外一堆隊尾的難民聚集在另一個角落,憂心忡忡地交談著。
“這樣不行啊。”甲說。
“我們都會死的吧。”乙說。
“護衛隊真的沒問題么。”丙說。
“魔族來了,咱們都得完蛋啊。”丁說。
“這樣不行啊。”同樣的話又出現一遍,說的人換成了丙。
丁嘆了口氣。甲皺著眉頭,吧嗒吧嗒地抽煙。
乙看了看他們,下決心說道:“咱們……不能這樣下去呀。”
“那咱們能咋辦。”甲沒好氣兒地回一句。
這四百號人在魔族眼里,是一群隨便宰殺的羔羊,而他們這些吊隊尾的難民就是一群魔族連殺都嫌費力的臭蟲。做臭蟲就做臭蟲吧,反正只要能活命,隊尾的人沒有誰會介意自己在魔族眼里是什么爛貨色。但魔族可不會因為他們是臭蟲就放過他們。要是哪天晚上魔族嫌他們礙眼了,把他們都一勺燴了,可咋辦?
而且他們早看透了,護衛隊肯定不會保護他們的。要是他們礙著正常隊伍和護衛隊自己逃跑,分分鐘會被扔出去做炮灰。
不行。我們也是移民的一員,護衛隊既然要保護移民,也得保護我們,不能讓他們繼續消極怠工。
秉著這樣的想法,乙湊到卡特跟前:“卡特大哥,您看這……要不,咱們去跟巴頓隊長說說?”
“嗯?”卡特剛才吃了塊牛肉干,塞了牙這時候正在挑,聽乙跟他說這個,立馬轉過身對乙的腦袋一頓狠敲:“媽的,你活膩歪了!跟護衛隊隊長說說?你也不瞅瞅你那張兩個月都沒洗的臉,人家隊長會抬眼看你?還沒張嘴就給你挑槍尖上去了!想死自己去,別把大家伙兒拖進去!”
乙哀叫連連,引來了南茜。
“卡特大哥,您為什么要打人呢。”南茜先讓卡特住了手,然后問乙,“怎么了?”
“沒什么,他找死。”卡特搶著說了一句,很是沒好氣兒。
現在隊尾的能跟在正常隊伍后面已經很不錯了。就這么不顯山不露水地在這兒呆著多好,萬一被護衛隊隊長想起來了,肯定會拿隊尾的開刀。到時候是甩掉你還是讓你晚上去站崗,你還有辦法選擇干不干么!卡特越想越氣,真想再削那小子一頓。
“我這也是為大家好啊!”乙抱著滿是包的腦袋委屈地叫道,“難道咱們這么不聲不響地呆著,就能有好下場嗎!”
“是啊,現在咱們能依靠的只有護衛隊了,可不能讓他們不管咱們。”丁畏縮地看了卡特一眼,還是決定說下去,“南茜小姐,咱們不能坐著等死啊。”
南茜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我們該怎么做呢?”
“我想需要有個人去跟隊長說一說。”丁說,“最好不是咱們隊尾的,可又肯為咱們隊尾說話的。這樣的話這個人只是同情我們才跟隊長請求保護的,不是咱們自己死皮賴臉地要護衛隊給咱們賣命。”
旁邊一堆“是啊是啊”的附和。卡特和很多和他一樣擔心出頭會引火燒身的人也極力贊成。反正去找隊長的又不是隊尾的人,隊長要發火也發不到隊尾上去不是。
但收益的畢竟還是隊尾的,隊尾依然有可能遭殃。
很快就有人想出了解決的辦法:“這可不只是為了咱們,是為了整個移民隊伍啊。護衛隊不頂事,咱們整個移民隊都要遭殃。南茜小姐,求您救救我們,救救這四百多個苦命的難民吧!”
這樣一來護衛隊就算被激怒,也有正常隊伍的那幫人頂著。
“我?”南茜局促地指著自己。周圍的人太多了,都擠在她身邊,讓她動動地方都不行。
“當然是您了!”眾人一齊點頭,“您是修士會的成員,本來就應該路見不平隨時伸出援手的,您去說隊長也不會感到奇怪。”
“您的心那么善良,怎么能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這些無辜的人去死呢。”
“南茜小姐,您是圣女,是慈悲女神——啊不,王后,是王后——慈悲王后的化身啊!求您救救我們。我們拜托您了。”
“是啊。求您了。救救我們吧!”
“求您了。求您了!”
無數祈求的手伸過來,無數渴望的眼睛望過來,南茜被里三層外三層的難民圍在中間,局促地縮成一團。但無論她轉向哪邊,望過來的眼睛和伸過來的手都只有增加沒有減少的。
越來越多的隊尾難民加入到懇求南茜的隊伍里,浩大的聲勢讓一向不屑于關注他們的正常隊伍里的人也為之側目。
澤天和艾麗莎自然也都看見了。澤天湊在艾麗莎耳邊,笑吟吟地說:“看來咱們的白蓮花姑娘自食其果了。”
“怎么說?”艾麗莎問。
澤天朝那蔚為壯觀的一大堆人呶呶嘴:“一天到晚裝可憐逼別人做這做那的人,這次終于被別人逼了。這不是自食其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