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莎呆然盯著眼前這位老頭。
突然她爆發出一聲驚呼:“羅德·康坦!”
天吶,坐在她面前的這位竟然是二十年前全亞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武器大師。艾麗莎瞬間明白了:“怪不得澤天會有制作技法已經失傳了的軟金武器。”
“那是。”老頭漫不經心地說,眼角眉梢全是得意的神情,“也不看看我是誰。”
艾麗莎過去曾經跟羅德·康坦有過一面之緣,不過那時候她才十歲,還是暗兵的后備生,在羅德·康坦來布雷恩家族做客時給他端過幾次茶水。但就只是這樣艾麗莎也興奮了好幾天。
在記憶中這位武器大師身材健壯,舉止豪放而不失禮儀,無論何時都身著一整套綠色軍裝,和眼前這個汲著拖鞋,全身上下就穿了一條短褲頭,干瘦黝黑的老頭完全不一樣,怪不得她剛才想破頭也想不到,他竟然是她小時候的偶像之一。
可這好像跟他怎么發現他的身份沒關系吧?
“能讓澤天那小子那么拼命的只有殺神艾麗莎一個。誰讓他是伊薩克·布雷恩呢。”羅德·康坦翹著二郎腿,感慨地嘆息道,“誰能想到,我那個笨蛋兒子竟然能把亞伯拉罕的寶貝兒子再生出來一遍。真希望他能活到得知這個的時候,我很好奇他能是什么表情。”
“……”
艾麗莎徹底說不出話了。
澤天的爺爺斜了艾麗莎一眼,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澤天那小子小時候說夢話。你不知道?”
“……”
路癡,財迷,如今又加上說夢話,澤天你能不能行了!
澤天的爺爺吐出一個圓得十分標準的煙圈。他對自己的煙圈很是滿意:“安心在這兒住下吧。你為什么會過來我能猜出七八分。放心,呆在這兒,不管王位上的那位是伊薩克也好還是維克多也好,都找不過來。這里的鄉親們雖然沒什么見識,人品可都是頂尖的。沒人會出賣你。我這里還有一點兒染發劑,待會兒把你那頭打眼的頭發換個顏色就行了。”
過了一會兒,澤天終于提著水桶回來了。
爺爺用煙袋鍋子阻止他將水倒入工作槽,然后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艾麗莎:“不給你爺爺我介紹介紹?”
“她是我的朋友,都是廢墟獵人,在南境遇上的,我沒隊伍她也沒隊伍,于是我們自己組了個廢墟獵人小隊,小隊的名字叫斗篷。我們是純粹的工作關系,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也不是她未婚夫。”
澤天嘟嘟囔囔地說道。這些話他都說了八百遍了。他就是去打個水,結果被兩位數的大爺大媽們各種旁敲側擊圍追堵截。
等等,好像不對勁。澤天回過神來,困惑地問:“哎?爺爺你剛才沒問艾麗么?”
嘣,煙袋鍋敲之。爺爺罵道:“笨蛋,人家姑娘家臉皮那么薄,我能隨便亂問?”
澤天揉腦袋抗議:“都說不是男女朋友關系了!”
“去去。”爺爺跟攆小狗似的把澤天攆走,“再去打點兒水,燒熱了。人家姑娘跟著你風塵仆仆地過來,還不讓人家趕緊洗漱去休息。”
一想到還在河邊星狀眼期盼之的大爺大媽們,澤天一陣惡寒。但迫于爺爺的“淫|威”,他只能拎起水桶,一步三磨蹭地走了。
直到確定澤天聽不見了,艾麗莎依然壓低了聲音:“澤天他不知道您……”
“那當然,怎么能讓他知道。那小子,臉皮薄著呢。”
爺爺理所當然地回答,只是也壓低了聲音。
又過去一段不短的時間,澤天終于回來了。水燒開后,兩人輪流用盥洗室把身上的塵土和疲憊都洗干凈。然后艾麗莎能夠到爺爺準備好的房間睡覺休息,澤天則被拉去講述在外面的見聞。
等艾麗莎再睜開眼,外面明月已代替驕陽。澤天坐在床邊,不停地點頭。
艾麗莎小心翼翼地爬起來,將自己的斗篷輕輕披到澤天身上。
澤天還是醒了,睡眼惺忪地揉眼:“你醒了?”
艾麗莎點點頭。“你累么?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澤天搖搖頭:“對了,廢墟人曾經出現的位置我已經跟爺爺打聽清楚了。咱們什么時候去?”
艾麗莎本想回答越快越好,但轉念一想,改了主意:“過幾天再說吧。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多陪陪你爺爺。我也想讓外面對我的通緝的熱情冷卻一些。”
這次他們會來到澤天這輩子的老家,主要有三個原因。首先,澤天想家了。既然已經回到南境自然要回去看看。過家門而不入可不是亞薩的風尚。第二,艾麗莎受通緝的力度越來越強,甚至連國王親兵都被派了出來。再不找個地方避避風頭可就慘了。至于第三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澤天想起自己的老家附近有出現過廢墟人的傳聞。
的確,這里閉塞又安全,像世外桃源一樣被廢墟人、魔族和人類一同遺忘。但這里畢竟也是屬于亞薩的一片土地。廢墟人沒來過,不代表這里的人沒有被廢墟人的恐怖籠罩過。村子里一直有個傳言,說距離村子“若干”距離的一處山洞里,盤踞著一群廢墟人,總是時不時地從附近的村莊內捉去小孩子獻祭。所以哪個小孩子晚上貪玩不睡覺就會被捉走。
很老套的故事,各種細節隨要嚇唬的小孩有多熊而定,一聽就是騙人的。澤天以前一直這樣認為。直到有一天他的父親外出打獵,去的就是這個故事所提到的方向,然后再沒有回來。澤天的母親在他出生時難產,他因此成為孤兒。
而當時他的爺爺曾經去尋找過他的父親,出去了整整五天五夜。根據后來爺爺透露的只言片語,澤天推測出爺爺肯定發現了什么。
至于那到底是不是廢墟人,還是別的什么東西,那誰也不知道。
不管怎樣,在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線索的現在,艾麗莎和澤天不打算放過這捕風捉影的傳聞。就算無功而返,也可以全當是探親了么。
至于對淺的承諾,艾麗莎和澤天都沒有忘。但目前毫無線索,所以暫時放放。
不過對于澤天所說的“已經打聽清楚了”,艾麗莎持保留態度:“你確定你能找到?路癡先生?”
澤天很想非常有底氣地回一句“當然”,但結果卻是尷尬地摸摸鼻子。
“……算了,還是我自己再去問一遍吧。”雖然艾麗莎覺得她一個外人去戳人家喪子的傷疤不太好,但為了日后她和澤天不迷失在茫茫雨林當中,想必澤天的爺爺會理解她的。
艾麗莎跳下床,突然想起什么,“對了,我記得你上輩子好像不是路癡啊?”
“咳。”澤天郁悶地說,“遺傳的力量,你懂的。”
“……”
那你爺爺的話還能信嗎?!
“你放心,我的路癡繼承自我這輩子的媽媽。”澤天舉起手信誓旦旦地發誓,“我向你保證我爺爺的方向感絕對可以信賴——不然他也不能在外面晃蕩了五天五夜之后全須全尾地回來。”
說的也是。艾麗莎總算放心,去找澤天的爺爺,搞清了目標所在地。
接下來的幾天,艾麗莎和澤天一邊為之后的旅行做準備,另一方面享受著這靜謐安閑的田園時光。盛夏將盡,收獲的秋日即將來臨,村民們為此忙忙碌碌。無論再怎么忙,他們臉上始終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對待艾麗莎,他們把這個在他們看來還很稚嫩的姑娘當成了自己的女兒、妹妹。光從艾麗莎這幾天收獲的新鮮蔬果就能看出來他們的善意。艾麗莎有時候不禁會感嘆,如果能夠一直生活在這里,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但一旦廢墟人真的再次發動進攻,這片小小的樂土將化作一片焦土。
眼前那些歡笑著奔跑的孩子在艾麗莎的想象中雙眼空茫地倒在地上。
不。她絕對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天,艾麗莎正在澤天的家中和澤天爺孫倆一同準備遠行用的干糧,鄰家的半大小子突然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不好了爺爺!領主派人來了,要抓澤維爾!”
艾麗莎和澤天驚愕地對視。
到底是被要拿賞金的那群人發現了么!
但為什么是澤天?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啊。”澤天的爺爺感嘆一聲,然后不顧澤天和艾麗莎的反對,將兩人推入了墻壁的夾層中。
剛剛藏好,士兵便闖了進來。爺爺和鄰家的孩子都被不客氣地拎走。透過墻上的呼吸孔,澤天和艾麗莎勉強能觀察到外面的情形。
全村老少都被集中了起來,周圍圍了一圈趾高氣揚的大頭兵。在士兵與士兵的間隙間,澤天和艾麗莎能夠看到澤天的爺爺拖來一只椅子,安坐在所有村民前,抽著旱煙翹著二郎腿,跟領主派來的管事人各種神侃。一時間領主一方被說得一愣一愣的。
但嘴巴再厲害也只能靠說。很快,領主的人不耐煩了。場面逐漸失控。突然兩名大頭兵從爺爺身后的村民中拖出兩人,瞧他們的口型和手勢,如果澤天的爺爺不交出他們想要的人,這兩個村民就會喪命。
“住手!”
突然有人大喝,清晰地傳入夾壁墻中。
接著,圍住村民們的領主士兵很快被另一隊人團團圍住。是精兵,跟這群欺負老百姓的大頭兵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接著,艾麗莎目瞪口呆地看著后一隊士兵的指揮官走入視野。
身披甲胄的伊迪將軍穩穩地環視整個村莊:“我們要找的人只是伊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