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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過后,原本白衡英準備侍奉安淑柔午睡,但她覺得多日沒有見過白衡英,只想跟他說說話。母子二人便在偏殿里飲茶說話,宗辛則在門外看守。
銅壺中的水已燒開,氤氳的水氣在空中匯聚。白衡英提起銅壺放在臺上,又將一應器皿擺在面前準備沏茶。
安淑柔緩緩說道,“聽你父皇說起,這次的賑災良策是你獻上的。若不是你巧得風寒,這次賑災的功勞大約就是你的了。”
白衡英笑著看了她一眼,將茶壺中夾入幾片茶葉,倒入沸水,茶香頃刻間宣泄而出。他蓋上壺蓋,回道,“母妃是覺得我這病太過湊巧?丟了一件天大的功勞。我卻覺得爭搶之下只會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倒不如靜觀其變。”
“藏拙自然是好的。紫微你這些年處事穩重低調,母妃很放心。只是有些時候也該讓百姓和群臣知道,除了太子與襄王還有一位能干的肅王才是。只讓你父皇一人知曉你的能力,只怕會落得偏私的惡名。”
白衡英點點頭,將茶杯斟滿遞到安淑柔的面前,“母妃放心,兒臣一定會謹記在心。”
安淑柔換了一副面容,調侃道,“既然正事已經說完,那就來說說你王府中的那位新人吧。”
白衡英一副哭笑不得地模樣,有些撒嬌地低聲道,“母妃,不過都是少虛的戲言,你怎么還當真了?”
“是否是戲言,我自然還是能分辨的出來的。你方才用膳時與平日里大相徑庭,有些心不在焉。少虛說話時,你一直看著他像是怕他說出什么來。看來你對這位女子很是上心,以至于進宮來都有些心緒不寧。”安淑柔見他也不反駁,便繼續道,“若她只是個尋常女子,在你王府中做個妾室倒也無妨。只是你正妃的人選,你得心中有數,不是你我能輕易決定的。”
白衡英垂下眼眸,回道,“兒臣自然明白正妃需得有父皇選定。先不論門第如何,至少需要是身家清白的官宦小姐。”
安淑柔嘆氣道,“你都明白就好,身在帝皇之家,原本就是身不由己的。”
白衡英還想再說些什么,只聽一陣急切地敲門聲,他看了安淑柔一眼后,向門外問道,“什么事?”
只聽宗辛在外面回道,“王爺,昭熙君出事了。”
白衡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臉色陰沉地說道,“少虛,進來回話。”
宗辛進了偏殿,始終低著頭,不敢去看白衡英的臉,“剛才王府中的侍衛來報,昭熙君與素荷在城門口被流民沖散,下落不明!”
“素荷不是一直陪在昭熙君的身邊么?怎么會輕易被流民沖散?”
“聽說是昭熙君在城門口時想要施舍災民,不料素荷手中的錢袋子被打翻,流民為了搶下銀錢蜂擁而至將她二人沖散。素荷已經第一時間在周邊尋找,卻只找到了昭熙君出門時穿著的斗篷,目前還不知所蹤……素荷只是王府的奴婢,沒有資格調令府中的侍衛尋人,所以還需王爺下令。”
白衡英的臉色徹底鐵青,他想起這幾日京郊的災民都已大量涌入京城,天災人禍饑荒難耐,這些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顧羲凰又是一個毫無防身能力的文弱女子,只怕……
他收斂住自己的情緒,轉過身對著安淑柔一拜,道,“母妃,兒臣王府中還有事要處理,先行告退。”
安淑柔點頭道,“去吧。”
顧羲凰在兩個牌位前燃起一炷香拜了又拜,她穩定好自己的情緒,擦干臉上的淚痕,重新回到眾人都在的那間大屋。她打量著眼前這間密室,除了這件大屋,還有幾個零散的房間。在座的眾人都有官職在身,只是偶爾集會或者傳遞消息時才會過來,大多時候都是住在官邸的,常住在這里的大約就只有戚廖鳳一個人。
她抬手對著眾人作禮,說道,“感謝諸位大人對我杜家不忘。我卻有一事想要向諸位請教,當年政變時我的兩位王兄不知身在何處?可有大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幾人聞聽這話,臉色都有些許黯淡。當年政變后白伯安為防止天下人對他的口誅筆伐,雖然表面上寬待了杜家的后人,但實際上卻將他們流放西北,甚至派人暗中追殺。期間不間斷地也有過消息傳來,最后都石沉大海。
眾人的沉默印證了顧羲凰心中的想法,她早也猜到白伯安不會輕易放過他們,這些年顧之徽也試圖尋找他們的下落,最終都無功而返。她原本還存著最后一份希望,覺得或許在這里能探聽到他們的消息。
這時,之前為她引薦的那位大人站了出來,說道,“回稟帝姬,我等雖然也不知道兩位皇子的下落,但當年白伯安下令將他二人流放到巖州,或許在巖州能找到一些線索。”
顧羲凰對著他拜謝,又對著眾人輕輕一福,說道,“諸位大人,今日時辰不早,我如今在京城中寄人籬下隱瞞身份,實在是不宜久留。昭熙在此拜謝諸位大人對我杜家不離不棄,若有消息需要傳遞,只需吩咐戚廖鳳即可。”
話畢,眾人跪拜送顧羲凰離開。
走出了密室,寒冬的涼意立刻襲來。顧羲凰打了個寒顫,看著外面的天色已經幾近黃昏。戚廖鳳走在她身后,想要將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被她手一擋拒絕了。他很識趣地沒有再說話,只是攔腰抱住她躍過圍墻,兩個人來到馬廄牽馬。
“勇延,你是我的暗衛,我可以信任你么?”
戚廖鳳牽起韁繩看向她,她的神情嚴肅,似乎對這件事情很是在意。他也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回道,“我是姑娘的暗衛,你自然可以信任我。”
“那如果我有一件事需要你替我去做,這件事又不能讓舅父知道,你還能答應我么?”
戚廖鳳一愣,似乎沒有料到她會這么說。顧羲凰也看懂了他的猶豫,說道,“我知道你是舅父的人,雖然在我身邊做暗衛,心卻是向著舅父的。你在我身邊一是為了保護我,二則是監視我。這些話我過去沒有說,今日說出來,是我真的很需要你幫我這個忙。”
戚廖鳳無奈的笑了笑,他的確在顧之徽處得令要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也確實在半個月內就要向顧之徽稟告一次她的情況。他原本以為她并不知道這些事,卻沒想到她竟揣摩的如此清楚。
見他不回答,顧羲凰有些急切地追問道,“勇延,你可以幫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