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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顧羲凰晨起照鏡子才發現自己臉色蒼白。昨天夜里她未能好好休息，輾轉反側間夢到的都是瀟州舊事，甚至還有一些不屬于她的，僅僅只能作為想象的夢境。她看著鏡中憔悴的自己，趕緊尋了些脂粉涂上。若她以這副模樣去向胡漣清要馬車出行，只怕是不成的。

她將脂粉敷面，又用了不少口脂遮蓋慘白的嘴唇，再看鏡中的自己，除了眼神空洞乏力些，與平日里倒是沒什么區別了。她換上一身素凈的衣衫，簪好碧玉簪子便出了門。

辰時剛過，胡漣清正在為白衡英的早膳忙碌，只要在王府的膳房中定能尋到他的身影。

“水無君。”顧羲凰見胡漣清正在偏廳里細數餐具與擺盤，只在他身后低聲喚道。

“昭熙君，這么早你怎么在此處？”胡漣清見到她很是驚訝，隨后小聲道，“難道是來陪王爺用早膳的？可今日王爺他……”

“不是。我今日要出門一趟，是來向水無君借馬車的。”

胡漣清謹慎地左右打量了顧羲凰一番，問道，“素荷今日不陪著昭熙君一起么？”

“我今日想一個人出門。”

胡漣清想起白衡英之前的囑托，無論顧羲凰想要什么都要應允，只點頭道，“昭熙君請稍后，我這就去著人替你準備馬車。你身邊沒有人跟著，務必多備上些銀兩才是。”

辰時二刻，顧羲凰從側門而出，坐上準備好的馬車。雖然幾度推拒，但還是耐不住胡漣清的要求，揣了一整包碎銀元寶才得以離開。胡漣清目送馬車離開，回到偏廳時白衡英已經在其中用膳。

“昭熙出門去了？”

“剛剛離開。”胡漣清打量著白衡英的神色，“需要派人跟著昭熙君么？”

白衡英拿起調羹，輕攪著面前的白粥，搖頭道，“不必了，她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至少她是不會輕易離開京城的，只要不離開京城，去哪里都無所謂。”

馬車停在西市平祥坊牌匾最大的一間酒樓前，顧羲凰下車時給了車夫一錠元寶打發他去喝茶吃酒。只說自己會晚些離開，趕在戌時回到酒樓即可，車夫便歡喜的駕著車離開。

顧羲凰進了酒樓要了一間不靠主街最不顯眼的雅間，往兩側的通道都很方便。她點了許多酒菜，幾乎將整個圓桌擺得滿滿當當，又給了小二一錠元寶囑咐他絕對不要來打擾。

小二得了賞錢，自然連連稱是，關了門就退了出去。顧羲凰此刻松懈下來，只覺得渾身都酸疼的厲害，就連頭也痛得難耐。她端起酒壺給自己添了一杯酒，算是為自己壯膽。

不多時，戚廖鳳就從窗外翻入，手里還拿著一個包袱。

“等了很久？”戚廖鳳進來看著顧羲凰臉色上佳，猜測她休息一夜已經好了大半，心中甚慰。卻不知道那是因為她喝了兩杯酒下肚，臉上浮起的紅暈。

顧羲凰端著酒杯，又喝下一口，“也不是很久，手里拿著什么？”

“自然是給你換裝的衣衫。”

“你倒是很懂我。”

戚廖鳳笑了笑，將包袱打開，里面疊放著一件正紅色格外顯眼的衣衫。

顧羲凰微微皺眉，“怎么是紅色？”

“姑娘平日里穿的都是素衣，我猜你今日也是。紅色顯眼，旁人便注意不到你是哪位客人，再配上面紗，更能掩人耳目。若真有人尾隨于你，也猜不到你會穿一身顯眼的紅衣離開。”

“思緒倒是敏銳，只可惜我并不喜歡這身紅色。”話雖如此但顧羲凰還是起身拿起那件紅衣，往身外一披。再接過戚廖鳳手中的面紗，隨手摘下發間的碧玉簪子揣進袖中，粗略一看的確與方才相差甚遠。

“走吧。”顧羲凰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并不輕松。

初夏的院落里郁郁蔥蔥，顧羲凰還是跟上次一樣由戚廖鳳抱著翻墻入院。落在實地她才發現院中的樹木已經與院墻齊高，上次來時只注意到滿園的枯枝殘葉，光禿的樹枝讓人覺得場景蕭索。此刻再看，心情卻有幾分不同。她脫掉身上有些礙眼的紅色的衣衫，找了一處彎下的樹枝將衣衫掛在上面，隨后整理好衣襟由戚廖鳳帶路往暗道而去。

幽暗的通道里，前方是不知吉兇的出口。顧羲凰鎮定精神，想起上次也是在這里，她被眾人叩拜，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確是被人期待的前朝帝姬。而這一次，她的心情要復雜許多。還沒想好要如何面對顧之徽的盤問，通道已經走到了盡頭。

光亮從空曠的大屋內照進通道，顧羲凰有一瞬間的退縮，卻還是在下一瞬仰首闊步地走了進去。

“來了。”顧之徽坐在大屋正中的坐席上，慢慢抬起頭看著自通道而出的顧羲凰。“總算是來了，你們還不拜見帝姬么？”

顧之徽這話是在示意大屋中或坐或站的其他幾人，顧羲凰目光環視一周，發現那些人基本都是在瀟州見過的老面孔。而且顧之徽這話的語氣里帶著幾分令人厭煩的調侃，令顧羲凰從心底有些抵觸。

顧羲凰先一步行禮道，“孩兒拜見舅父。”

“臣不敢受帝姬如此拜禮。”顧之徽說話間起了身，對著身邊的人擺了擺手，“都退下吧，我有事要同帝姬商議。”

其中一個近衛聽到這話，走到顧之徽身邊，將一個灰色的布卷遞到他面前。顧之徽將布卷握在手中，對著顧羲凰說道，“昭熙，走吧，去你父皇與母后的牌位前，我有話要同你講。”

顧羲凰挺直了脊背，不知顧之徽又在打什么盤算，余光里看到戚廖鳳向她投來關切的目光，但也只能從命隨著眾人一同退下。

房門被推開，火燭的氣息便撲面而來。暗室里的空氣原本就不怎么流通，經年累月地燃著火燭更是加重了空氣中煙灰的氣息。顧羲凰略感不適地咳嗽了兩聲，就見顧之徽走到顧秋怡的畫像前，聲音帶著幾分哽咽說道，“堂姐，我帶著你的女兒來一起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