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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花街的云來坊來了一位聞名西北的花魁娘子，這消息不過半日就傳遍了京城。

顧羲凰知道今日陳瑾就要帶著兩位兄長離京，只能先把宋濂秋的事擱置一旁，帶了些金銀細軟又準備了些貴重的禮物往別院而去。她昨夜沒有休息好，神情有些倦怠，只是強打著精神，誰知進了正堂就見到陳瑾有些魂不守舍地坐在那里。

蒼羽見她來了，瞧了一眼她身后跟著的三個隨從，對著她拜道，“王妃來了。”

陳瑾聽到聲音也回過神來，起身對著她一拜。顧羲凰轉身示意素荷他們把準備好的東西放下，一切妥當后三人就退了下去。

顧羲凰在上座落了座，看向陳瑾問道，“先生看著似乎有些苦惱，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她說著將目光轉向蒼羽，因為她瞧著蒼羽的表情似乎也是知情的。

可蒼羽只是對她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并不能開口。

“沒什么。”陳瑾其實還在想著昨晚秋娘離開時那個孤獨又無奈的背影，眼底平添了幾分無奈。“我今日就要離京了，還要勞煩昭熙君前來送我。”

顧羲凰見他不想說也不繼續追問，遂表明自己的來意，說道，“其實在離開之前，我還想要跟兩位兄長說說話。”

“他們兩人為了避免被人認出，這幾天都在房中沒有出來過。你們別院中的小廝也很通情達理，只將飯菜放在門口等他們自取。看來是有人囑咐過他們要對別院的一切勿聽勿看。”

“應該是王爺囑咐過他們的。”

顧羲凰心存感激，若不是白衡英對她失了戒心，任由她做所有想做的事，她現在所做的一切也不會如此順利，更不要提起能跟失散多年的兄長團聚。只可惜，他們到底是站在對立面的。

顧羲凰來到后院的廂房敲開房門，前來應門的是顧桓。看到是她，露出一絲笑容。

“小妹來了。”顧桓這么稱呼她，令她感受到難得的親切。就像他們也是尋常的一家人，來探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里面坐著顧淮聽到他這么說，也小步跑了過來，看到顧羲凰時立刻展開笑顏，“快進來坐吧，別在外面站著了。”

顧羲凰點點頭，跟隨兩人進了屋，在桌前落了座，他們兩人也在她對面坐下。

“兩位兄長今天就要離開京城了，下次見面還不知道會是何時。”她說完頓了頓，抬頭看向對面坐著的兩人，“不知陳瑾先生有沒有跟你們提起，我想讓你們跟隨他一起回到瀟州。”

顧淮立刻拒絕道，“我們不回瀟州，那里可是顧之徽的地盤！”

“我知道二哥在擔心什么，你們害怕自己在瀟州的行蹤敗露，會被舅父……被顧之徽追殺。但是他現在人正在京中，手下的親信也大半都在京城，沒有人會知道你們回到瀟州的消息。而且有陳瑾先生和蒼羽保護你們，又有繪墨書院作掩護，你們會在瀟州過得很好。至少會比在碧州時輕松許多。”

顧桓立刻敏銳地察覺到問題所在，他盯著顧羲凰問道，“顧之徽為什么會在京城？”

“他是來監視我的。我也不向兩位兄長隱瞞了，其實去年四月我就已經以謀士的身份入京，目的是為了挑起京中太子、襄王與肅王的黨爭，引發朝廷動亂，進而達到復國的目的。可是這中間出了些岔子，事事也進行的不如我們料想的那般順利。顧之徽也對我的辦事很不滿意，所以除夕時就從瀟州來到京城，甚至還策劃過一次皇城中對白伯安的刺殺。可惜刺殺失敗，他便一直逗留在京城。至少……在我與白衡英成親之前，他都沒有離開過。”

“所以他是想利用你來引發朝內黨爭，繼而破壞白家根本，趁虛而入？可你一個女子，就算是以謀士的身份入京也并未達到他所預期的效果，他定是罰過你是不是？”

顧羲凰想起顧之徽對她所施的杖刑與針刑，痛苦的記憶盤旋在她腦中，可她不想被顧桓知曉，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是。”

“那你嫁給白衡英也是他的主意？”

“是。”顧羲凰不愿否認，“但其實早在我與白衡英的相處中，我們兩人就已經生出了情意。可我知道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果，我也并不想嫁給他做這個王妃。但顧之徽堅持讓我這么做，他想讓我以王妃的身份有機會能接近白伯安，趁他不備取他性命。或者，了解皇城的城防，讓瀟州的顧家軍有機會能迅速占領皇城。”

顧淮聽到這里，滿頭青筋爆現，一拳拍在桌案上，怒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他可是姓顧的，他怎么能如此指使你，難道他忘了你也是顧家的子女么！讓你一個女兒家嫁給仇人之子，還想讓你手刃帝王。簡直就是癡心妄想！若你當真如他所愿親手殺了白伯安，自然會死于禁軍手中，到時皇城大亂他大可趁亂攻占皇城。那這天下又會是誰家的？不可能會是杜家的，因為杜家已經無人可稱帝了，自然是他顧之徽占盡了便宜！”

顧桓也知道實情定是如顧淮所說的那般，可他還是更冷靜些，說道，“崇淮，你這樣會嚇著小妹的。我想她定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否則不會讓陳瑾先生四處打探我們的下落，冒險與我們在京城會面。”他說著看向顧羲凰，“小妹，我想問你一句，你真的很喜歡白衡英么？”

“我……”

見她欲言又止，顧桓已經有了答案，“若你真的喜歡他，就在他身邊做一個側妃也沒什么不好的。”

顧淮不解地問道，“大哥，你在說什么蠢話？我們跟白家有不共戴天的世仇，即便已經知道杜家江山會滅亡，但推倒它的的確是白伯安。這樣的世仇，你讓小妹做白家的兒媳，他日魂歸故里又要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父母？”

“敗了就是敗了，朝代更迭不過是尋常事。當初顧家只手遮天，我身為太子也不過就是顧氏手中的一枚棋子。朝廷腐敗，官員庸碌無能，這樣的國家你在民間這十幾年可曾聽過有人歌頌或懷緬么？反而是白家，立國十幾年邊防穩定，百姓富足，沒有一人再會議論白家是奪權竊取的江山，反而都在稱頌他是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兒女姻緣，仇人結為親家的也不在少數。我只是希望小妹可以安穩度日，留在白衡英身邊至少可以保證她不會被顧之徽威脅。也不必像我們一樣躲在碧州，整日提心吊膽，就是害怕顧之徽會再次找到我們。崇淮，杜家的江山早就敗在我們自己手里了，沒有什么可怨懟的。”

顧淮扭過頭去不再說話，臉上的表情仍是倔強，心里卻很清楚顧桓說得都是事實。

“我是不會留在白衡英身邊的。”顧羲凰面色平靜的看著兩位兄長，“我嫁給他是因為我受制于人身不由己。我雖然喜歡他，也知道我們兩人是不該在一起的。我留在京城的目的早就不是復國了，我只是想查清楚當年爹娘是如何離世的。如果白伯安并沒有殺害他們，我會選擇離開這里回到瀟州。大哥有一句話說的很對，沒有人會懷念一個破敗的王朝。白伯安勵精圖治，打壓外戚，對官員治理極為嚴格，是個好皇帝。這樣的人才是百姓需要的，而我們杜家只能成為史書上被一筆帶過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