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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卯時，天將亮未亮。

京城城門大關，守城城衛在睡夢中被一一抹了脖子，城樓上下一地尸骸。兩百顧家軍換上了城門守衛的衣裳，輪值在城門內外看守，保證沒有一人能活著走出京城。余下的兩萬多人則直逼皇城，皇城三道宮門已失其一，白衡英才在宮人與皇城衛的奏報中驚醒過來。

昨夜皇城衛當值的正是鄒華，白衡英見到他時，鄒華已經亂了心神。

白衡英安撫道，“華芝，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細細說來。”

“有逆賊高舉杜家的皇旗已經攻到了宮門外，現在宮中所有的皇城衛都守在第二道宮門外。宮中守衛不足，一旦逆賊破門，宮中將徹底淪陷。”

“你說什么？”白衡英猛地一下站了起來，“逆賊有多少人，皇城衛沒有發現，涐州州府的巡防衛也沒有發現么？”

“現在大約只剩一萬余人不足兩萬。那些人看著多半都是農戶打扮，手中的兵器也并不鋒利，看起來并非訓練有素的士兵。他們能攻到第二道宮門是在人數上占有優勢，并且趁著夜色出其不意。加上皇城衛目前的人數不過五千，的確是處于劣勢。至于涐州州府的巡防衛現在的時辰并不到他們巡防到皇城的時間，而且我在第二道城門的城樓上瞧過，那些逆賊將第一道宮門關的嚴嚴實實，即便是巡防衛趕到也不會認為是皇城出了事。”

白衡英沒想到白伯安前腳剛離開，竟然就有逆賊圍攻皇城。想來定是提前打探過，知道宮中的皇城衛守衛不足，想要趁勢奪下皇城以圖復國。

“殿下，你可想到法子了么？”

“華芝先別著急，可知道今日城中刮什么風？”

“刮風？”

鄒華已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正想從一團漿糊的腦袋中找尋到一絲線索，就聽門口有人回道，“今日刮東風，方才門外我已交代宮人們在空曠多處燃起火堆，燒得越大越好，越是有黑煙就越燒什么。”

鄒華轉頭見說話的正是草草梳妝后趕來的顧羲凰，不解問道，“肅王妃可是急瘋了？為什么要燃起火堆？”

“鄒將軍才是被逆賊們急得有些發昏了吧。皇城在涐州的正東位置，今日又刮東風，風會一路從皇城往西吹，黑煙便會隨著風的軌跡而行。皇城中黑煙四起，但宮門卻緊閉，即便涐州的巡防衛再沒有腦子，也能察覺得到其中的異常吧。而且現在已是卯時三刻，過了辰時宮門若仍是緊閉，周邊也該察覺到不對。我現在只怕他們不止是圍了皇城，若京城城防也破，就算涐州州府的巡防衛都算上也不過兩千余人。不能聯系到京郊的開陽與破軍二營，只靠城中的這些人，怕仍是要有許多人受傷。”

鄒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追問道，“再沒有其他法子了么？”

顧羲凰看向白衡英，發現他也正看向自己，異口同聲道，“安撫，拖延。”

白衡英在羽華宮中換好了一身上朝時的官服，顧羲凰正幫他更衣整理。她滿懷心事，二月時還沒有顧之徽的任何消息，眼下竟被他出其不意地攻進了京城。而且趁著白伯安不在京中的時機，正是皇城最松懈之時，是她低估了顧之徽想要復國的決心。她盤算著她所知道的京中所有的士兵的人數，演算著皇城衛所占的勝率。

“昭熙，你等下就留在羽華宮中陪著母妃吧。這里還有李澤鄧暉他們保護，應當不會有什么問題。”

“不，我要隨你一起去。李澤和鄧暉留在這里保護母妃，宮中大亂怕是會有人借機生事。曲誠與素荷隨我同去就是了。”

“不行！”白衡英嚴厲地拒絕了她，“現在不是尋常時候，你可知道站在城樓上時若一時不慎會有怎樣的結果？”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陪你一起去。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我都要與你共同面對。”

她其實有些害怕，即便剛才在鄒華的面前她言之鑿鑿，但現實會不會與她設想的一般順利，她沒有一點把握。如果涐州州府的巡防衛真的發現不了京中的異常，如果京城城衛也已淪陷。那么皇城中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惡戰，最壞的結果她與白衡英都會死在這里。

她顫抖著手輕輕抓住白衡英的手，他的掌心永遠都是干燥溫暖的，安撫著她心中的焦慮與不安。“阿英，這或許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與你一同站在皇城的城樓上。旁人與你看的或許是這世間繁華景象，而我與你看的是逆賊叛亂。我或許不能做你手中最鋒利的刀刃，但我可以成為你最有力的后盾。”

顧之徽帶著顧家軍在兩道城門間稍作休整，正欲攻城，就見第二道城門的城樓上亮起燈火，數十個弓弩手在城樓之上手持弩箭對準他們。而正中走出來一個身穿朝服的年輕人，旁邊還有一個女子。

顧之徽瞇了瞇眼睛，仰著頭高聲調侃道，“原來皇城中尚有主事的人在，到不知閣下該如何稱呼？”

顧羲凰聽到顧之徽的聲音心中一顫，她害怕自己會被顧之徽當眾認出來，好在現在天色還未大亮，她微微向后退了半步，將自己的臉隱藏在旁人的身影后。

白衡英對著顧之徽回道，“在下肅王白衡英。卻不知道閣下究竟是何人，又為何打著前朝杜家的旗號來謀反？”

“謀反？”顧之徽聽到這兩個字笑得極為猖狂，“白家小兒，你可知道你父親才是當年謀反的元兇！我身為前朝顧皇后的表兄，此刻不過是來奪回屬于杜家的東西罷了！這座皇城，那個皇位都該是杜家的！”

白衡英不屑道，“杜家？杜家的子孫早就已經被我父皇處死，怎么可能還有杜家的人在？不過是你借著杜家的名義來謀逆罷了！”

顧之徽不答反笑，那種洋洋得意的笑聲聽得人格外刺耳。他伸手攬向身旁身著華服的戚廖鳳，說道，“你可知道我身邊站著的人是誰？當年你父親宮變時顧皇后臨危產下一對雙生子，一男一女。我將那女嬰抱走，而這男嬰則被你父親一路追殺。好在當年的右驍衛將軍將他藏在一處農戶家中，保住了他的一條性命。如今被我尋回，他身上正有顧皇后當年的一對龍鳳佩信物，是確切無誤的杜家人，也是最有資格繼承這皇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