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定不能讓你如了愿

京城，洛府，疊翠軒。

疊翠軒是洛府中除主院梧桐苑外，地理位置最好面積最大的院子。墨竹姨娘已經(jīng)在此住了十余年了。墨竹姨娘原是洛府老太太方氏的大丫頭，掌管著老太太的頭面首飾，心細(xì)認(rèn)真，平時又是得用的，深得老太太的歡心。

府里三老爺洛崇信原是庶出，老太太做主娶的江南富戶馮家的女兒為妻，成親多年一直沒有生養(yǎng)，老太太便將墨竹賞給洛崇信做了二房。墨竹倒是爭氣得很，轉(zhuǎn)過年就一舉得男，生下了庶長子洛玉航，二年后又生下了庶長女洛玉卿，那在府里的地位可是水漲船高一時間風(fēng)頭無兩。

反觀三太太馮氏，成親八年才有一女洛玉塵，又過了四年才得了兒子洛玉帆。生洛玉帆時難產(chǎn)傷了身子，一直病病歪歪的，終于在威武二十二年留下幼女稚子撒手人寰。

墨竹姨娘不知怎地說服了三老爺，將年方九歲的洛玉塵送到京郊四十余里的落霞山櫳翠庵禮佛守孝為母祈福，只留下五歲的嫡子洛玉帆在府中生活。

墨竹姨娘可是做盡了賢良，撥專人照料洛玉帆的飲食起居，每日里噓寒問暖，對嫡子甚是上心。奈何洛玉帆身體總是不康健，三天兩頭地得病，小身子是日漸虛弱，整日里纏綿病榻，現(xiàn)在竟然昏迷多日不見醒來，多方延醫(yī)問藥也不見起色，都說是時日無多了。

這一日后晌，墨竹姨娘倚坐在美人榻上，一個小丫頭跪在榻旁給她捶腿。府里的管事娘子莫媽媽站在一旁回事。

“去接二小姐的人回來了嗎？”

“回夫人的話，一早二管家就著人去接了，估計再有一時半刻的就該到了。”

“院子可收拾好了？”

“已經(jīng)收拾了落霞居，一應(yīng)物什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的差不多了，只是因院子許久沒有住人，只有幾個粗使婆子，已經(jīng)使人喚了人牙子，明日帶人過來由夫人挑選。”

“二少爺如何了？”

“二少爺仍是昏睡著。今兒一早老爺又請了回春堂的方大夫，說是早年曾在宮里當(dāng)過太醫(yī)的，方太醫(yī)看了也沒說什么，只是讓家里盡快做好準(zhǔn)備……”

莫媽媽回了話，又等了片刻見姨娘閉目不語，就托詞還有事要做道了罪退了出去。

墨竹姨娘又閉目半晌，挪了挪身子，嘴角泛出一絲笑意……

趙安是洛府西角門的門房，看守西角門已經(jīng)有三年了。在他的心中一直有一個愿望，那就是要在一年之內(nèi)成為像鄰居李平那樣的，做洛府正門的門房。雖說同是門房，可正門和角門的待遇可差了遠(yuǎn)去了。正門迎來送往的都是貴客，客人多打賞也多，若是遇上個登門央求辦事的，打賞的數(shù)額也很可觀。若是有了喜事那就更了不得了，只要跑得快還能拿個頭份的賞錢。

角門就不行了，平時根本沒客人上門，就是偶爾有人登門，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窮親戚來打秋風(fēng)，根本見不著幾個錢。平日里也就是靠著幫院里院外遞個東西通個消息得幾個小錢，不過是十文八文的，也沒什么大出息。

趙安正琢磨著怎么能走走二管家的路子挪挪地方，忽見一輛馬車從巷子西邊駛了過來，停在西角門門口。一個婆子從車轅上下來，仔細(xì)一看原來是內(nèi)院的管事婆子錢媽媽。

“錢媽媽這是剛辦完差事回來？這車上是哪位呀？”趙安上前問道。

“車?yán)锸嵌〗悖€不趕緊地把門打開。還等著給夫人回話呢。”

“好嘞~”雖說趙安還沒搞清楚二小姐是何許人也，但一聽是給夫人辦差，自是不敢怠慢，麻利兒地開了角門卸了門檻兒。待馬車駛進(jìn)了院子拐了個彎不見了影子，方想起來“哦……原來是三年前去了姑子庵的二小姐呀……”

“二小姐，已經(jīng)到家了，您請移步”車簾一挑，錢媽媽笑著請洛玉塵下車。金丹忙先一步跳下車，回身扶著她下了馬車，旁邊謝媽媽早下了車轅向錢媽媽道謝。

“煩勞錢媽媽了”洛玉塵打量了幾眼面前的小院子。

只見門楣匾額上書“落霞居”三字，她心下暗暗一曬，瞧這小心思轉(zhuǎn)的，“落霞居”——還不如直接取名“櫳翠庵”呢。這是想讓我當(dāng)一輩子的尼姑啊！今日我既回了府，定不能讓你如了愿。

進(jìn)了院子，幾個粗使婆子上前行了禮，將車上的箱籠卸了下來。

“因是時間倉促，只來得及收拾了院子，服侍的人手還沒預(yù)備妥當(dāng)，還望二小姐勿惱。已經(jīng)喚了人牙子，明日就帶了人來由二小姐挑選。”錢媽媽淡淡地笑道。

“不急，今日錢媽媽辛苦了，金丹……”金丹忙拿了一個荷包塞到錢媽媽手中。“不過是一個荷包，錢媽媽拿著耍或是送人都使得的。”

錢媽媽將荷包握在手中捏了捏，揣入懷中，臉上的笑紋愈加深了些。“那可是不敢當(dāng)，二小姐行了一天的路，現(xiàn)下定也是疲累了。趕緊進(jìn)屋歇著吧。”

“父親可在家中？”

“老爺還未歸家，二小姐先歇息一陣，晚飯前再見也是使得的。”

“二弟在哪里？”

“二少爺身子不爽利，在院子里養(yǎng)病，平時也是在院子里用飯的。等見過了老爺，二小姐再去看看二少爺也來得及。說不定見了二小姐，二少爺?shù)纳碜泳秃昧四亍！?/p>

送走了錢媽媽，金丹指揮著幾個粗使婆子將箱籠搬進(jìn)屋子，先給二小姐打了水，伺候著洗漱一番。并謝媽媽一起打開箱籠將衣物歸置好。

錢媽媽出了落霞居，遣了身邊跟著的人，直奔疊翠軒而去。

聽了錢媽媽的回話，墨竹姨娘問道“除了說拜見老爺看望二少爺，旁的都沒提？”

“回夫人的話，沒提。”錢媽媽偷偷撩眼皮看了夫人一眼，見夫人面無表情卻沒再出聲。

“知道了，下去吧”墨竹淡淡地道。

“是”錢媽媽趕緊行了禮退出了屋子。剛走出沒幾步，就聽屋內(nèi)小丫頭一聲慘叫，“沒用的東西，捶個腿都捶不好，養(yǎng)你們有什么用。來人，拉出去打二十板子，明日喊人牙子賣了。”

錢媽媽撇了撇嘴，疾走幾步離開了疊翠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