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鄧啊，你不知道拍戲的成本是很高的，已經定下的劇本怎么好胡亂改呢？而且這也不是一個很重要的場景，作為影視人員要學會節省預算。”

“可是我覺得如果滿清入關這么一件大歷史事件，就這么幾個平平淡淡的畫面交代了，會不會使得觀眾感覺很詫異。畢竟這是改變柳如是人生命運的最重要事件之一，也是整部戲的基調轉折點?！?/p>

吳啟被說得臉上有點難堪，心想如果能拍出好的場面，自己難道不想拍？

可是自己并不是做古裝劇導演出身，當年拍過的古裝戲也就是幾部紀錄片而已。

而且柳如是這片子的風格偏向寫實，當時從底子上定調的就是一部嚴肅的歷史大戲，以劇組的拮據是請不來能夠設計出樸實風格的武術指導的。如果請來那種浮夸的武術指導設計武打動作，反而會把這戲給攪和了，所以再三權衡之后，吳啟只能決定將柳如是的武打場面全部略去，只以平淡的畫面敘述。

“好場面，好場面誰不會拍？要錢啊小鄧?！眳菃⒁呀浻行觳蛔×耍冒霊蛑o的口吻說道。

何以剛在旁邊聽著兩人的對話，又看到吳啟的表情，又看看鄧濤的頭鐵樣子，下一刻忍不住憋笑，鄧濤這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蠢到家了。

說完吳啟繼續向攝像機走去，但看著眼前的場面想到鄧濤的話，心里越發不是滋味。他第一次指導膠片電影本來心中就忐忑，對于自己寫出的本子自己也覺得不是十分扎實這樣的情況下人最擔心被別人指出錯處，可現在連鄧濤這么一個南藝的學生都能看出這戲不好，于是這場戲在吳啟眼中就越發的不合格了。

連帶的吳啟越看自己這個鏡頭的設置越覺得有問題，娘的，連網上那種質感稍微好一點的個人視頻都拍得比這東西有意思！

其實《柳如是》這部片子他接到以后心里是很高興的，有紀錄片頻道的投資，又有陳寅恪老先生的傳記做底子，又有琴川市當地的大力支持，同時還是膠片電影，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大陸這邊最后一批商業化的膠片電影了，如果拍的好的話自己應該是可以成為一部經典的。對于這部電影吳啟最初也是有一番雄心壯志的。

可是從拍攝開始，種種不如意便接二連三的襲來，一方面是因為資金上的緊缺和各方面配合上的不如意，另一方面其實也是吳啟感覺自己的能力有缺陷，他很想拍出那種人文情懷的東西，卻奈何他自己實在是對這個些東西沒有足夠的能力去把握，畢竟他以前只是個電視劇導演而已，雖然拍過幾部紀錄片反響都很不錯，但在電影之上對于這種歷史題材實在是拿的有些吃力。開始吳啟還想努力去突破一下，但是在一番嘗試失敗又有制片方面時間上壓力之后，最終吳啟也只能妥協，最后拿到手上的劇本和分鏡頭比起電影更像是紀錄片，原本設想中史詩般從小人物關聯大時代的人物傳記變成了一部大女主戲，原本想要像明清小說一樣意味深遠的的對白也寫成了不倫不類的白話文，各種武打場面更是談也談不上了。

最終得出的本子在吳啟看來便已經確定了就是一部質量中上游的作品，想要成為經典遠不夠格，在吳啟自己的心里已經是一部自己最多往八十分好片標準去努力的片子，如果再松懈一點便也就是行活的水平了。

本來吳啟已經接受了自己又是出來拍部片子掙一筆錢好過生活的設定，可是剛才和鄧濤一番對話，在想到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情他突然就覺得十分難以面對。

作為一個央視出身的人物，如果不是對于影視行業有自己的期許，吳啟當年不會從編導跑去從頭開始學做導演，也不會從之前的影視劇導演轉去做那些充滿人文情懷的紀錄片。

但是如今自己卻在做什么？為了錢將一部自己寄于莫大希望的片子最終接受為八十分的平常片，為了錢去接自己根本就看不上的抗日神劇。

自己當年從央視出來，最后就是為了活成這樣？

雖然心里曾經感覺自己已接受了命運，但如此一想，吳啟卻還是忍不住感到自己萬分的低賤。

吳啟越想越覺得激動和窩火回頭見何以剛和鄧濤要跟著他一起去看鏡頭，吳啟更是覺得難以平靜，頗為不滿的擺擺手：“去干什么？今天這戲又沒有什么重要內容，讓兩匹馬從鏡頭前走一下而已，要那么多人看著嗎？我自己去就行了！”

何以剛和鄧濤同時一愣，沒想到吳啟這人文人情懷依然這么重，被說到憋屈之后會把脾氣沖他們兩個撒過來。

接著鄧濤心中卻是一喜，這鍋不就自己裂開了嗎？

這時傻子才不跟上呢。他腳步一頓等吳啟轉頭之后又連忙繼續跟著吳啟往前走去，何以剛一愣也瞬間反應過來連忙跟著吳啟一起走。

這場戲的鏡頭其實真沒什么好看的，內容簡單的不得了，吳啟自己都是滿臉的看不上，何以剛再傻，也能看出來，吳啟對于這段鏡頭的分鏡腳本不滿意。何以剛也想到如果自己能提出合理改善意見的話，絕對能讓吳啟感到高興。

何以剛看了鄧濤一眼，從剛才鄧濤的敘述之中，何以剛已經敏銳察覺到這家伙之前在衡店絕不可能只是做群演那么簡單，哪有群演能把拍戲的內涵講的那么清楚的，何以剛心中早就警惕起來，昨天晚上飯局上被這家伙搶了風頭，今天要再搶風頭，他這30多歲就算白活。

他稍加思索，連忙一指攝影器材道：“吳老師，其實我覺得這場戲這樣拍是不是太過平淡了，要不然我們多做點設計吧?！?/p>

鄧濤一臉愕然看向何以剛，這怎么還有嗆行的？

可這是吳啟卻也轉頭看向了，何以剛，他思索一會兒突然開口道：“說說?！?/p>

鄧濤心里再次咯噔一下，看下何以剛的眼中不禁充滿了怨念，心中大喊著：這是我砸的鍋，我砸的！要補也是我來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