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見桓玄大軍節節逼進建康,便向劉牢之進言:
“請及早發兵進擊桓玄!”
牢之十分猶豫,道:
“桓玄兵鋒正銳,此時迎擊勝算不大。”
劉裕道:
“桓玄兵鋒雖勁,然逆天違命,失大義于天下。將軍受命于朝廷,統兵誅除暴逆,順應天命人心,以此用兵,必能所向克捷。何必猶豫?”
“用兵之法,貴在持重。我軍現在擔任前鋒,如有失利,必將影響全局。”牢之說道,“你且回去整裝待命,隨時聽候調遣。”
“是!”劉裕見牢之不從,只得退出大帳。
心腹幕僚向牢之道:
“適才劉裕所言不無道理,若能摧破桓玄,主公的功績將無人可及。而主公尚有猶豫之色,莫非另有所圖?”
牢之聽他說完,嘆道:
“我何嘗不知!只是朝廷之心難以揣測,令我常常不能安枕。”
正說話間,外面有人稟報:
“抓到桓軍奸細一名!”
“哦?”牢之向外看時,只見火把中幾名士卒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帶他進來。”
士卒將那人推搡進來,細看約五十上下年紀,竟有些面善。
只聽那人道:
“我并非奸細,而是你堂弟阿虎的舅父,有要事特來說與賢甥啊!”
牢之仔細一看,果然是同族一位堂弟的舅父何穆,急忙命人松綁道:
“何事有勞阿舅至此啊?”
何穆只揉著手腕,并不說話,牢之忙揮手斥退士卒。
何穆這才悄聲說道:
“賢甥啊,從古到今,功高震主而能保全性命的人有幾個啊?韓信、白起得遇明主,功成之后尚且兔死狗烹,何況當今主上癡愚、大臣兇頑。你若戰敗自然是一死,即使你戰勝桓公,建立天大的功業,朝廷又豈會容得下你?像這樣進退兩難,賢甥難道竟沒有想過嗎?”
何穆看看牢之,繼續說道:
“你與桓公本來就沒有什么大過節,依我看,倒不如與他聯合。事成之后,共掌朝政,豈不比任人魚肉強嗎?”
牢之聞言勃然變色道:
“這是何言?如此大逆不道,若不看在親戚面上,定斬不饒!”
何穆并不畏懼,反而說道:
“賢甥——!你我乃是至親,你又何必遮掩。當初你雖然幫助朝廷除滅王恭立下大功,但朝廷對你卻始終猜忌。與其在刀口下過活,何不自己主宰命運?此乃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一旦錯過,悔之晚矣!”
牢之見他說的懇切,臉色慢慢緩和下來,道:
“阿舅之言也有道理。只是——”牢之手撫著濃密的絡腮胡,“只是當初王恭之役后,桓玄因此不得伸展抱負,想必早對我耿耿于懷。如今若是與他聯合,事成之后恐難相容啊。”
何穆見他心中活動,趕忙說道:
“賢甥有所不知啊。桓公乃是當下第一個禮賢好士的,且又心胸豁達。王恭是王恭,桓公是桓公,你又不曾與他有過仇怨。桓公是有雄心大志的人,豈肯為這點纖芥之事舍賢才而不顧呢?”
牢之望著帳外的火把沒有言語,半晌方道:
“今日天晚,阿舅既已過來,不妨暫住一宿,明晚再去不遲。”
何穆見他話里似乎另有意思,又不好再說什么,只得隨士卒到一頂小帳中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