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流村

天色微微亮時，伴隨著公雞打鳴，許多人從睡夢中醒來起身做飯，而眾人家中有一戶十分奇怪。

那家只有一個小男孩在做飯。

1月底的明城還有些冷，男孩單薄的棉衣根本起不到保暖作用，牙齒打著寒顫地將爐子生得旺些，帶著凍瘡的手烤了會兒火，身體暖和了些才做飯。

他今天才5歲多，做飯的時候還需要搬個小凳子才方便。

看到這里可能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家應該很窮，家里可能有生病的老人，才讓這么小的孩子做飯。但其實這家是西流村排得上的富有人家，父母手腳齊全，在外穿金戴銀。

一頓飯做好擺在飯桌上，男孩便去敲門。

“爸媽，起床吃飯了。”

回答他的是哇哇的孩子哭聲，隨之而來是他媽媽無奈的聲音：“我的小祖宗啊，別哭了。”

“鄭默都怪你，你弟弟都被你吵醒了。”

鄭默抿著唇，重新回到飯桌前，也不敢動筷子吃飯。

房間并不隔音，他還能聽到爸爸媽媽的吵鬧聲，過了一會兒，爸爸先出來了。

“凍死了，不知道把火生起來嗎？”他爸縮著脖子說。

現在屋內的取暖方式就是生一個爐子，上面架的有煙囪從門上面的窗戶通向外面，不至于煤氣中毒。晚上的時候沒有人在大廳活動，多點燃一個爐子浪費煤球，所以他們家就沒有生。

鄭默早上起來后就在做飯，做完飯又去喊他們，哪里有時間生爐子，但是他也不敢反駁，而是沉默著去廚房夾出已經燃起來的煤球。

室內的爐子已經滅了一晚上了，需要用燃起來的煤球把它引燃。

鄭軍看著鄭默笨拙的動作，眉頭緊皺，推著他說：“走走走，一邊去，什么事也辦不成。”

鄭默捏著衣角，低頭站在一邊。

“鄭默，你去喂你弟弟吃飯。”他媽打著哈欠沒好氣地說。

“可是我還沒吃飯。”鄭默小聲地說。

黃萍瞪著鄭默說：“是你重要還是你弟弟重要？”

鄭默回答：“弟弟重要。”其實他更想回答他重要，但他不想挨一頓毒打。

“快點去喂你弟弟，我們會給你留點飯的。”黃萍催促道。

鄭默只好拿上給弟弟準備的飯去房間喂他，弟弟的脾氣很差，在喂飯的過程中他被拳打腳踢了無數次。

鄭默黑眸注視著這個小孩兒，他雖說經常吃不飽飯，但是他使點巧勁兒也能把他掐死，可是他知道就算小孩兒真死了，他的境遇也不會有所好轉。

“小兔崽子！”鄭浩口齒不清地打了鄭默一巴掌。這個稱呼是鄭軍和黃萍經常罵他的話，鄭浩也跟著有樣學樣，對他這個哥哥毫無敬意。

把弟弟喂飽了，鄭默身上都出了一層薄汗，出了房間看著餐桌上的狼藉，再看看正在剔牙的爸爸。

“以后做飯不要做這么早，都涼了。”

鄭默知道這句話不能當真，因為他有一次就真的做晚了，然后父母起來的時候還沒有做成，他被懲罰餓一天。

鄭默點點頭，應道：“知道了。”沉默著將碗筷收拾好搬到廚房內，站著吃完了剩下的飯菜，他之前也有偷偷地把做好的飯勻出來，被發現后被打的渾身疼了好幾天，后來再也不敢這樣做了。

吃完早飯后，爸爸先出去了，隨后媽媽抱著鄭浩也走了，走之前還和他說：“把家里的房間收拾好，衣服洗了。”

鄭默羨慕地看著鄭浩，在鄭浩出生之前家里只有他一個孩子，父母對他很好，當然比起對鄭浩的好，對他的那點根本不夠看的，但他當時很滿足。鄭浩出生后，父母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差，他學會洗衣做飯后，這些活也變成他來做了。

他起初不嫉妒家里有個弟弟來搶他的地位，但是他現在真的很嫉妒。

鄭默將衣服放進大盆子里，有些衣服的臟必須先手搓，只用洗衣機是洗不干凈的。

家里的大門開著，外面時不時有小孩們打鬧。

“鄭默哥哥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玩啊？”有個小女孩過來問。

和她一起的小男孩拉住她說：“你要是喊他過來，我就不讓你玩我的新玩具了。”

小女孩有些猶豫。

鄭默搖搖頭，說：“不要，你們玩吧。”

他們沒再逗留，手拉手走了。

鄭默收回羨慕的目光，繼續開始洗衣服。

過了一會兒，外面走過一對穿著得體的夫妻，妻子手中抱著孩子。

鄭默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那對夫妻，他認識他們，他們是住在他家隔壁的夫妻，夫妻倆性格都很好，說話都很溫和，不會像鄭軍和黃萍那樣經常罵些難聽的話。

那對夫妻走過，又退回來，唐晨笑著喊道：“默默，你父母在家嗎？”

鄭默搖搖頭。

“要不要來看看妹妹？”

鄭默放下手中的衣服，高興地跑到夫妻面前，走近后又有些遲疑。

他不喜歡小孩子，因為他那個弟弟就很招人煩，尚在襁褓的時候看見他就哭，導致父母對他更加沒有好脾氣，大些后就開始手腳并用了。

唐晨不知道鄭默心里想的什么，以為是他看不見，便抱著孩子蹲下來，讓鄭默好看清妹妹的臉。

“阿姨還要感謝你呢，如果不是那邊你幫阿姨喊人，阿姨還不知道怎么辦才好。”當時臨近產期，他們想的是第二天去醫院待產，沒想到下午的時候孩子就忍不住想要出來了，家里沒人，是鄭默聽到隔壁院里的動靜跑出去喊的人。

鄭默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他看向襁褓內的孩子，其實妹妹現在還是皺巴巴的樣子，但是他知道父母都是喜歡聽夸贊孩子的話，便說：“妹妹長得真好看。”不過妹妹比起鄭浩剛出生的樣子，確實好看許多。

果然，阮江和唐晨聽到鄭默的話都開心地笑了。

阮音聽到一道脆生生的男音，睜開雙眼看向他。

眼前的男孩穿著樸素，皮膚有些黑，但是眉眼生得很好看，能夠預見將來會是個帥氣的小哥哥。

于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鄭默對上阮音黑葡萄般的眼睛也跟著她笑了，這次是發自內心的感覺妹妹好可愛啊。

小心地伸手戳了她臉蛋一下，又很快縮回來。

好冰啊！

阮音撅著嘴想到。

鄭默看著阮音這個樣子了，心中忐忑，“對不起，我把妹妹弄哭了。”這是他從鄭浩身上學來的經驗，一般這樣都是要哭了。而且他怕給他溫暖的小夫妻會兇他。

不過阮音又不是真的小孩子，雖然她現在局限在小孩子身上，但是她才不會像小孩子一樣一點動靜就哭，很快就舒緩了眉眼。

“放心吧，妹妹很乖的。”唐晨看著她懷里的乖寶，笑著說道。

鄭默也松了口氣，妹妹確實很乖，原來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像鄭浩一樣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