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音是被好心的醫生送回來的。

她現在面無血色，眼神空洞無光，臉上也沒有笑容，看著很讓人心疼。

鄭默想上前抱抱她，但是阮音被圍在中間，而他被擠到了邊緣，最后只能看著他們回家，什么話也沒說上。

鄭默晚上在后門那里等了很久也沒等到阮音，直到第二天晚上。

看著坐在臺階上的小人，他輕輕走到她身邊，在心中幾番措辭，也只說出了一句阮音這幾天聽到最多次的話，“節哀順變。”

阮音抬頭看著天上的星空，今晚的星星格外閃亮，她在想上面會不會有兩顆是爸爸媽媽呢？

她本來是不信這個說法的，但是這個說法又讓她有安全感，因為這樣她抬頭看夜空時，就會感覺爸爸媽媽還在陪著她。

想著想著，眼中流下兩行清淚，她前世就想有自己的父母，無論是親的還是養的，這一世她終于實現了，所以即使感覺有些舉動很幼稚，也很愿意配合父母。是他們讓她意識到原來她也可以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啊。

她以為他們一家人會幸福的過一生，雖說她知道人終有一死，但是在她未來規劃中，父母肯定是活到百歲，安享晚年，最后壽終正寢，而不是現在這個模樣。

她到現在都不敢回憶父母血肉模糊的面孔。

鄭默坐在她身邊陪著她，和她一起抬頭看向天空。

——

第二天就是舉辦葬禮的時候，鄭家作為阮家的鄰居，也在吊唁名單里。

雖然平時鄭軍和黃萍得理不饒人，在村里囂張跋扈，但是在這個時候還是有分寸的，就是幫幫忙蹭個飯，不惹事。

外人尚且這么有眼色，而親人卻是那么沒眼色。

他們在靈位面前大談阮家的產業應該怎么分配，阮音跟誰的問題，很搞笑的是他們不想養阮音，又想貪圖阮江留下的財產。

鄭默看的怒火中燒，上前將阮音的大伯母推開。

“你還有沒有點良心！”鄭默眼神兇狠地瞪著莫月。

莫月一不留神被鄭默推的險些跌倒，惱怒道：“你是誰家的孩子！還管我們阮家的事情？”

本來在聊天的鄭軍聽到這邊的聲音，給黃萍遞了個眼色。

“鄭默你給我過來！”黃萍皺眉喊道。

鄭默全當沒看見，只是護著阮音，在大人面前他顯得那么微不足道，但是他希望能盡自己的能力護著她。

阮音嘴角扯著一抹諷刺的笑，和她沒有血緣關系的人護著她，和她有血緣關系的人只想榨取她最后的利用價值，真是諷刺啊。

輕輕拍鄭默，嗓子沙啞地說：“默默哥哥，你聽黃阿姨的話過去吧，我沒事的。”她擔心鄭默不聽話，回家后就要挨打了。

鄭默擔心地看向阮音，她現在這個樣子，他怎么能走？

但是并不由著他，鄭軍和黃萍齊齊過來拉他。

“別人家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鄭軍生氣地說。

鄭默難得反抗，“她是我的朋友！”

“什么屁朋友，趕緊跟老娘回家！”黃萍擰著鄭默的胳膊說。

鄭軍的兄弟們也過來幫他。

鄭默喊著，手腳舞著，甚至連牙都用上了，也只能看著和阮音漸漸遠去。

鄭默想要長大的想法在這一刻變得十分強烈，他想變強，想能夠護住他想護住的人。

葬禮結束后，鄭默免不得又挨了一頓毒打。

翌日，鄭默渾身疼痛地在后門等阮音，卻聽到阮家的那些人在到處找阮音，口中罵人的詞語那么刺耳。

其實鄭軍和黃萍罵他的詞語比這些更難聽，但是他就是不想讓這些詞語放到阮音身上，更不想讓她聽到。

音音似乎又不見了。

鄭默心急如焚，家里沒有，這里也沒有，那她能去哪里？

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地方，不顧身上的傷痛，跑過去。

終于在墓地看到了那小小的身軀，松了口氣。

控制住氣息后，才走到她身邊。

阮音發覺身邊有人靠近，木木地抬頭，看到是鄭默時微怔了一下，又重新看向墓碑。

鄭默心驚，昨天的阮音雖然狀態不好，但還不至于如此，眼睛哭得猶如核桃一般，臉頰似乎還有掌印，是誰打的？

阮音聲音帶著哽咽地說：“默默哥哥，我再也沒有爸爸媽媽了，再也沒有家人了。”

以前的她只經歷過‘生離’，像她的那些朋友有的是被領養走，有的是升學后的離別。這是她第一次經歷‘死別’，卻是這么慘痛。

這兩天早上的時候她還會隱約感覺父母在喊她起床，他們會溫柔地喊著她‘音音’‘寶寶’‘乖乖’‘乖寶’，面對她的賴床無可奈何，但又寵溺。而她睜開眼后，除了淚流滿面，什么都沒有。

似乎上天只是看她那么想要親情，就給了她一張體驗卡，到期之后，毫不留情地收走了。

阮音的話刺痛了鄭默的心，滿心滿眼的心疼。他眼里每天充滿活力，帶著甜甜笑容的小公主，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可是他能怎么辦呢，人死不能復生，他能夠做什么呢？

“我做你的家人吧。”這句話隨之脫口而出，鄭默微愣后，又堅定地說：“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會快點長大，保護你，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

阮音呆呆地看向鄭默，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心中暖暖的。

她知道小孩子的話當不得真，鄭默的心意她心領了，也不枉她費心費力地對他好了。

天色開始變暗的時候，阮音跟著鄭默回去了，口中含著鄭默給她的糖果，心中充滿苦澀，眼中是對未來的迷茫。

她真的要跟著奶奶生活嗎？面對著大伯一家豺狼虎豹？

但她現在只是個小孩子，即使她說她自己一個人可以生活，也沒有人信的吧？

那些人只會認為雖然奶奶對她不好，但總歸都是一家人，肯定比自己一個人生活著好。

阮家門口站了群人，都是出去找阮音的人，現在是在家門口集合，匯報情況。

人群里的崔玉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和鄭默一起走來的人。

連忙劃開人群，跑過去抱住她，“音音，你嚇死外婆了。”她緊張了一天的心終于松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