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宋溫似乎是想到什么天大的事一樣,他闡聲道:“陸詡的父親可是那位?”
陳崧節也似乎知道宋溫說的是誰,他輕輕點了點頭。
恍然之間,宋溫想起了那個曾經說出“不仕天子仕蒼生的讀書人”,如今也已經是銷聲匿跡,不知去向。
他既沒有登上天子堂,也沒有去為蒼生做一些事情。
宋溫急忙問道:“他是否還在世?”
陳崧節緩緩搖頭:“這我也不清楚,他將陸詡托付給我之后,便仿佛在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十幾年來,我從未有過他的消息。”
宋溫也不再多問,輕輕的“嗯”了一聲,捻起一顆黑子,率先落下:“先生覺得若陸詡和六皇子聯手,如何?”
聞言,陳崧節明顯的愣了愣,猶豫片刻后道:“一個是無權無勢的皇子,一個是在陸家連個名分都沒有的嫡子。”
他緩緩抬起頭,問道:“你,覺得呢?”
宋溫啞然失笑:“六皇子也不算無權無勢,我老師,陛下還有我都站在他那邊。”
“哦?是嗎?”
陳崧節瞇著眼笑了笑:“讓我瞅瞅,一個實權不多的帝王,一個剛躋身儒圣不久的老頭子,一個是三品立心境。”
隨后,他又一個個掰著手指頭說著:“別的皇子呢,背后有千年士族,百年士族,朝堂六部,地方刺史,江湖勢力……….”
宋溫黑著臉聽完陳崧節的話。
言罷,陳崧節看向宋溫,哈哈大笑。
欺負小孩子,真有意思。
“先生,怎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宋溫收緩情緒,說道:“我們不是還有你嘛。”
“我?”
陳崧節像是聽到了天大的好笑事:“一個在論道輸了之后跌境不休的人,能有什么用?”
宋溫撓了撓頭,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說出了口:“先生,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聞言,陳崧節哈哈大笑了幾聲。
好一會兒后。
陳崧節這才緩緩開口:“他們兩個聯手我沒什么意見,但關鍵還是要看孩子們有沒有意見,陸詡那孩子從小就有想法,我也管不了他。”
這么說,陳崧節是同意了,現在就看陸詡了,宋溫驚喜的點了點頭。
“不過呢,你不要去游說,讓六皇子親自來。”
陳崧節輕輕的按下一顆白子,若有所思。
宋溫想了想,也是答應了下來,現在主導權并不在他手上。
…………
古天庭。
四圣界域,至圣先師府。
陸詡和藺且聊了很長一段時間,怎么也聊不夠。
這個邋遢書生看起來不像個讀書人,但是說的話都很有水平。
道理也有很多,也不是死理,陸詡很喜歡聽。
陸詡輕聲問道:“你和四圣論道都贏了嗎?”
“哈?”
藺且轉眼看向陸詡,像看傻子一樣:“你有沒有搞錯,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四圣唉,他們可不是歪瓜裂棗,他們天底下學問最高的讀書人。”
說到這里,藺且的眼神中出現一抹敬佩,但并不是崇拜以及羨慕。
“能和他們論道一場,死也無憾了。”
陸詡認同的點了點頭。
“既然沒有贏,那為什么他們沒有參與到那場登天一戰中?”
陸詡疑惑的看著藺且。
“這個嘛……”
藺且短暫思忖片刻后,說道:“我覺得吧,最大的原因是他們不愿去參加那場戰爭,儒家講究一個“仁”字,他們不愿去造成傷亡,也不愿去看到死亡。”
藺且瞇著眼繼續說道:“至于另一個原因,也許是我拖住了他們,使他們不能去參加登天一戰。”
“再者呢,他們來自人間,一定意義上他們也是人,不是神。”
陸詡靜靜的盯著藺且,安靜的聽著后話。
“四場論道無非就是看誰更會耍嘴皮子。”
藺且開心的笑了笑:“可惜啊,他們學問雖然大,但耍嘴皮子卻不如我。”
隨后,他這才開始將那幾場論道緩緩道來。
“第一場論道,禮圣,提了一句,禮樂制度是否為一個好制度。”
藺且看向陸詡:“禮樂,你懂的吧?”
陸詡點了點頭,這個他倒是懂一點。
禮樂,周代文化的集中體現。
禮,主要對人的身份進行劃分和社會規范,最終形成等級制度。
樂的部分主要是基于禮的等級制度,運用音樂進行緩解社會矛盾
總的來說,禮樂制度就是用來鞏固等級制度的。
陸詡好奇的問道:“那你說什么?”
藺且笑了笑:“人人皆可為堯舜。”
其實二者的論點就是,是否人人生而平等?
禮樂講究人應分三六九等,要制定嚴格的等級制度。
藺且引用了亞圣的一句話,人人皆可為堯舜。
每個人都有成為賢能者的平等機會。
隨后,二人各執一詞,展開了一場持續了三天三夜的論道。
陸詡思忖片刻后,輕聲問道:“我覺得,不太對。”
藺且笑了笑:“什么不對?”
“人皆可為堯舜,實際上也是承認了等級制度的客觀存在,那個皆字不就代表了世間各個階級多一些人嗎?”
陸詡面露疑惑。
“有趣。”
藺且來了興趣:“你接著說。”
“至圣先師也曾說過有教無類,這也不是在推崇平等,而是承認了等級的客觀存在。即人有不同的稟賦,并且在修養中有著不同的成就。因而,人們的修養、能力、和奉獻方面也存在著三六九等。”
陸詡看向藺且:“自古以來,社會分層是常態。”
藺且緩緩搖了搖頭,淡淡一笑:“對,也不對。你都懂的這個道理,禮圣不可能不懂。”
陸詡面露疑惑,那場論道他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藺且輕聲道:“人皆可為堯舜,這里面強調的是人格的平等,而不是地位的平等,這你要知道。”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而禮樂呢?那里面夾雜著人格的歧視,奴隸制度。”
陸詡恍然大悟,后面那四個字才是關鍵。
什么是奴隸?
可以被自由買賣的人。
可以被當成牲畜來買賣的人。
“所以說,雖然禮樂提倡了等級制度,若是非要把人人劃分為平等,那就是對那些本身生下來就高貴的人不平等。”
藺且輕笑道:“人家祖祖輩輩積攢下的家業,總不能全部捐出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