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蕭和衛齊屬于吃飯斯文型的，且飯量很小，每道菜幾乎都是淺嘗輒止。
暮離看著一桌子的好菜，有一大半還沒動過筷子，她砸吧砸吧嘴，看齊公子這氣質與穿著打扮，小時候定是含著金湯匙出生，這樣的飯菜在他那里似乎早就習以為常了。
吃不完，齊公子肯定不會打包回去的，到時候可就太浪費糧食了。
所以，整個飯局上，暮離一直致力于吃飯上，偶爾停下來片刻聽陳蕭和衛齊講話，然后低頭繼續吃飯。
二小只也吃得歡，最后扶著圓滾滾的肚皮癱軟在椅子上。
暮青也吃了不少，旁邊的幾道菜幾乎全進了他的肚子，來了一次光盤行動。
暮離將最后一口雞肉咽下肚子，打了個飽嗝，一抬頭，就見幾雙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暮離問：“你們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蔣海潮顫抖著手指著她。
暮離順著手指的方向一看，瞬間愣住了。
糟糕！
一不小心吃多了。
十幾個空盤子堆在她右手邊。
有點尷尬。
“暮姑娘若是喜歡吃，以后我經常讓人給你送過去，像這等暴飲暴食可不好，姑娘的腸胃會受不住的。”衛齊眸中含笑，體貼道。
尷尬，大寫的尷尬。
被人誤以為是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片子了。
還是個大飯桶。
她只是不想浪費糧食啊。
雖然這些東西也確實好吃。
其實吧，自打暮離五歲繼承了赑屃大爺的衣缽后，她的飯量就比一般人多了幾倍不止，所以這點飯量對暮離來說真不算暴飲暴食。
她想解釋，又無從下嘴，搞不好還會越描越黑。
嘴上突然一涼，是陳蕭用濕手巾在給她擦嘴，暮離愣了一瞬，而后咧嘴笑了。
陳蕭給她擦嘴的動作一頓，黑眸端詳她的眉眼片刻，擦掉嘴邊的油漬，若無其事地收好手巾，道：“阿離不是暴飲暴食，她每天干活很累，跟足不出戶的嬌小姐不能比，飯量自然就會大一些，今天這樣吃，也是怕吃不完浪費糧食。”
呃……他怎么突然感覺到有股子火藥味？
還是針對主子爺的。
衛齊一愣，好看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很快又恢復成淡然自若的模樣。
……
吃飽喝足后，幾個人一起出了一品軒。
牛車被他們停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有伙計專門照看。
黑衣人悠悠醒轉，看著空蕩蕩的牛車，恍惚了一會兒后，才回過神來。
哦，他被人抓了。
“嘶—”他捂著額頭上的大包，撐起半邊身子，一抬眸就看見了暮離他們，最后視線定在中間的衛齊身上，茫然了一會兒，扭頭看著暮離，問她：“這位公子是？”
“……”暮離眨了兩下眼睛，樣子有點呆萌，指著衛齊道：“他就是你們團伙要追殺的人啊，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莫三認真想了片刻，搖搖頭：“我看他們都往同一個方向追，我也跟著往同一個方向追，追的人是誰，我也不知道。”
暮離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抽搐起來。
其他人的眼角也控制不住地抽搐起來。
陳蕭掩嘴干咳一聲，看著衛齊：“齊公子，這位就是打頭追殺你的黑衣人，既然這么巧遇到你了，這人正好就交給你處置吧。”
衛齊連忙擺手。
這個傻子交給他也沒用。
他可不要。
“不必了，陳公子若是不想要，直接交給衙門處置吧。”衛齊轉身欲走，剛抬起腳步，又停下，偏頭看陳蕭：“陳公子若是想好了，可以來齊府找我。”
蔣海潮跟幾人拱手告別，忙追上衛齊。
小暮玄拍著他的肩膀不忘補一刀：“你真可憐，都沒人要你。”
莫三：“……”
蕭大郎拍著他的另一邊肩膀道：“你不要難過，我們也不會要你的。”
又被補一刀的莫三：“……”
暮離盯著莫三蒼白的臉，“嘖”了一聲：“齊公子心胸可真大，連對殺自己的人都這么包容，佩服。”
陳蕭輕飄飄地睨了一眼暮離：“你能指望一個連自己要殺的人都記不住的家伙嗎？”
被三刀插心的莫三終于忍不住大爆發起來：“你們說夠了沒有？”
“還有完沒完啊？”
“欺負我一個孤寡老人真的好嗎？你們到底有沒有心啊？”
一番幾連直擊靈魂的拷問，非但沒有讓他們良心發現，反而還讓暮離抓到了漏洞。
“你不是說上有老，下有小的嗎？”暮離故作陰沉沉地問，“說，你到底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
“你到底有沒有殺過人？”
莫三急道：“沒有，我真沒有殺過人，我要騙你就天打雷劈。”
轟隆隆—
頭頂響起一陣悶雷聲。
莫三驚在原地，看著暮離陰沉可怖的臉，心里叫苦連連，連話都說不連貫了，“巧，巧合……”
手指捏得噼啪響，暮離冷聲道：“還不肯說實話？”
見她越靠越近，一副要吃了他的樣子，莫三嚇到失聲：“我說，我說，我以前當土匪的時候砍死過人！”
暮離目光一凜：“什么時候的事兒？在哪兒砍的？砍的什么人？”
莫三抖著身子：“我，我先回答哪一個？”
“砍的什么人？”
“縣，縣令爺。”
暮離眉毛一挑，喝道：“還撒謊，咱安陵縣的吳縣令活的好好的，就是王八也不一定活得過他，你砍的哪門子縣令？”
“不，不是安陵縣的。”莫三小小聲道：“我是興州縣人士，剛來安陵縣不久，我，我砍的是興州縣的縣令。”
一直置身事外的陳蕭，臉色猛地大變：“你剛才說什么？”
莫三嚇得身子一激靈，語無倫次起來：“我真不是故意要殺他的，當時場面太混亂了，大家都拿著刀亂砍，地上死了好多人，我怕死，我不想死，我想活下來，我也拿著刀亂砍……”
話未說完，就被陳蕭一把揪住領子，猩紅的眸底涌動著風云變幻，那可怖的模樣看得暮離他們一怔，小暮玄和蕭大郎一頭扎進暮離懷里，暮離摸了摸二小只的腦袋，眼睛一直鎖在陳蕭身上，眉頭緊蹙。
暮青眼神復雜地看著陳蕭，又看一眼被攥得臉色漲紅、快要喘不過來氣的莫三，他一把攥住陳蕭的手腕，皺眉道：“你先松手，他快被你拽沒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