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嗎？”

楚風臉上閃過一抹驚喜。

所謂“空”，別看佛門說得天花亂墜，地涌金蓮，實際上任何理念如何厲害，都必須貼近當前世界的客觀條件，才能夠走進現(xiàn)實。

根據(jù)這個世界「精氣神」概念，大概就是指的一種精神狀態(tài)，基于心靈層面上的一種超脫境界。

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能夠抵達超越一切事物的虛空。

楚風并不是佛教徒，不相信他們萬物本體為空的謬論，對枯榮禪功的至高境界，也只能這樣理解了。

“不過，最后一層的精髓是把握住了？我又該如何達到空的境界，進入將世間森羅萬象都悉數(shù)視作夢幻泡影，自我超越一切的心靈境界呢？”

楚風雖然自視甚高，但自小的教育，讓他無法輕易忽視物質的客觀世界，在心靈一道的修行上，并沒有什么經(jīng)驗。

至于枯榮禪功本身的心法，或許創(chuàng)造者是一名佛教徒，對佛陀無限推崇，都扯到了開天辟地，宇宙生滅去了，完全是脫離現(xiàn)實走向歧途，還不如他理解得通透。

“等一下，那種超然一切的心靈狀態(tài)，我此前不是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嗎？”

楚風想到自己從獵殺原型世界剛來的天龍世界時，為壓抑日漸失控的黑光病毒，以及擔憂黑光病毒擴散，將天龍世界變成另一個人間煉獄。

不得已之下，通過吞噬冰蠶得到的異能，創(chuàng)造了移植黑光病毒活性，封印自身的冰蠶自縛法。

在那種特殊的封印狀態(tài)下，他整個人都好似化作一塊通透的冰，回到了胎兒還待在母體內，無知無識的先天時期，陷入奇特的空靈境界。

雖然枯榮禪功最高要旨所指的那“空”，跟這種空靈境界，并不一定是一回事，但是那一段特殊的精神體驗，卻給了楚風一個很好的啟示。

“所謂涅槃對佛陀，不過是新生，當我化作蠶兒，他日破繭化蝶，不也一樣是升華和新生嗎？”

楚風靈機一動，放棄了對枯榮禪功背后天花亂墜的佛理的追求和靠攏，將這一門神功所積累的基礎，以及其精髓之處，全部都化作養(yǎng)料，融入了他此前隨后創(chuàng)造的那個冰蠶自縛法。

唯一不同的，只是上一次是壓抑自身力量的結繭封印，這一次卻是破繭而出，使自身朝更高的層次升華。

“又是那冰蠶的力量嗎？還真是跟我緣分不淺呢？”

楚風緩緩閉上眼睛，因為半枯半榮的狀態(tài)讓他無法輕易改變自身體質，讓身體進入結繭的狀態(tài)，所以一切都需要母體輔助。

只聽“咔嚓”一聲，萬載不化的玄冰被幾只通體湛藍的蠶兒咬破，從玄冰宮殿的地底冰層中鉆出。

看著看著閉上眼睛的楚風，仿佛從口中吐出一根白色蠶絲，以跟它們幼小并且稚嫩身體不相符的迅疾速度，繞著楚風奔走跳躍。

眨眼間，蠶兒們口中的蠶絲隨著它們的快速移動，飛快變成一團，就將楚風化作了一個大繭。

“還不夠！”

楚風完全沒有體會到那種空靈感覺，明白還差了一樣的東西，朝蠶兒下達命令。

很快，蠶兒們齊齊朝口中蠶絲一咬，一股冒著森然寒意的寒毒，白霧繚繞中由蠶絲蔓延至大繭。

一層透明的基質，當寒毒侵入楚風的身體時，將大繭那些千絲萬縷的縫隙填充，并將楚風半枯半榮的身體，也化作蠶兒們一樣的透明。

玄冰大繭中，楚風感到每一個細胞都懶洋洋起來，逐漸沉眠下去。

不過，他怎么也無法進入狀態(tài)的精神卻前所未有地活躍起來，恍神便來到了一個無邊的精神世界。

“這就是所謂的‘空’嗎？”

楚風喃喃自語，看著什么也沒有，無邊無際的世界，自身懸浮其上，好似在太空中隨風逐流地飄蕩。

神而明之，將自己這由精神念頭構成的身體化作一朵煙火，千絲萬縷地融入這空蕩無邊的世界。

瞬間，原本空無一物的世界，就被五顏六色所充斥。

其中一部分是楚風的七情六欲，而最大的一部分，卻超越了七情六欲，如污泥般漆黑的不知名之物。

它們不停地吞噬這些多彩繽紛的光團，肉眼可見地壯大，仿佛要將這個世界占據(jù)。

“這是……”

看著這一團不可名狀的漆黑之物，楚風不由得下意識將五彩斑斕聚在一起，想要與那黑團對抗，卻發(fā)現(xiàn)那黑團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并受他的操縱。

一瞬間就明白過來，因為他進入精神世界的時候，忘記斷開跟母體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將兩位一體的母體意志，也帶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來。

“不過，我們本就是一體，這樣反而是一件好事。”

楚風本想從精神世界中退出去，但是看著匯聚成團，屬于自己卻又不完全屬于自己，母體所代表的黑光意志團，又突然放棄了這個打算。

他非常清楚。

母體的成長遠在他之上，哪怕他化身人類之后，又因為在無量山吞噬朱蛤，為消化朱蛤恐怖的至陽之力，再次化身原形體，但在這個沒有任何強大變異體的世界，也不可能追得上。

也就是說，哪怕有著一體所化的淵源，母體也遲早從兩位一體中走向獨立，乃至像他所恐懼的黑光非人本能一樣反客為主，也不是不可能。

“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煉神之道嗎？所謂煉神，并不單純指道家的煉炁化神，也是統(tǒng)一自身所有意志，將自己身體完成掌握的過程嗎？”

楚風若有所思。

在這個空靈狀態(tài)下，他有著一種超乎尋常的先天直覺，悟性也前所未有地高漲。

幾個念頭過后，就知道了自己下一步該怎么做了。

沒有多想，楚風將所有五彩斑斕的光團都抽絲剝繭地分化開來，將一團亂麻的所有情欲和精神、乃至記憶，都以最為直觀的方式整理起來。

不斷捕捉雜念，壯大自身，最后在楚風抽絲剝繭般的分分合合中，像是有跡可循地化作幾團不同的純色，涇渭分明。

最后這幾個純色跟楚風此刻空靈的心境互相共鳴，彼此聚合，化作了一團璀璨無比的純粹白光。

這一刻，楚風感到了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明和理性，乃至滿足和歡樂。

大概，這就是佛門所求「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以及道家所求「上善若水，幾近于道」，那種至高的生命體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