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沉悶讓從蘇易忘卻時間的意識昏沉中醒來，他睜開眼，右眼中有一點藍光閃爍，隨后擴散消失。
「歡迎使用特洛伊系統，我是薩維塔心智核心，特洛伊修。」
淡藍色的小字和空靈的電子女聲同時出現，將蘇易從無限的寂寥感中拉回現實。
“呼……”
蘇易看了眼趴在自己胸口睡覺的利百伽，輕輕把她推了下去，念源力將這只小夢魔流在自己身上的幾滴口水從衣服上分離，倒回了睡得天昏地暗的利百伽口中。
不是刻意報復，物歸原主罷了。
夢境是如何結束的蘇易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個小男孩顯圣很成功，當場把白衣女仙傳授的御劍術融會貫通，只不過由于靈力關系只能御使一些小木片。
“好像和剛才的金鋒術沒有什么差別，稍微思索一下就明白了。”
蘇易還記得這句童稚的話，還有漂浮在空中的小木片，讓跟在他們后面的藏功閣閣老捂著心口，一臉道心受損的痛苦表情。
「來自“隊長”的通話請求。」
眼中冒出一行小字，吸引了蘇易的注意力，他回憶以前在超凡者網絡中看見的，天命義眼的使用方式，心里默念一聲接受，眼中的淡藍色小字頓時消散，眼中出現了闊別數日的染紅眉的模樣。
“好久不見，小易。”
“想死你了，隊長。”
看著溫柔微笑著的染紅眉，蘇易強迫自己把腦中那名白衣女仙的身影抹去，有些激動地開口說道。
啊哈哈哈，大腿上線咯。
“在素吉利亞過得還好嗎？你的天命義眼好像還與你的身體融合，不然我就能看見你的樣子了。”
蘇易看了眼身邊忽然傻笑的利百伽，這小夢魔只穿了一件寬松的白色睡衣，還只有上半身，心想還好不是視頻通話。
“挺好的，伊芙一家是這里的地頭蛇，給我安排的妥妥當當。”
說起伊芙的安排，蘇易有些慶幸，她承諾的侍寢女仆還好沒來，不然偷師就失敗了。
“嗯，你平安就好。巡狩任務如果遇見了麻煩，可以向新界之光求助，他們和管理會有相關的協定。”
蘇易聞言這才想起來自己說帶著任務來到這里的，不是被流放到這片鳥不拉屎的近極北凍土區。
巡狩任務是管理會發現一定地區的異常狀況后，派遣超凡者進行調查和鎮壓，通常是以小隊編制執行，由于某些特殊原因，此次任務由蘇易一人執行。
“隊長，這次就我一個人來執行任務嗎？”
“嗯，因為素吉利亞畢竟是由新界之光完全自治，整編制的小隊進入的話，會讓他們認為管理會在釋放不好的信號。”
“哦，我明白了。”
塞魯斯子民的特殊性，以及素吉利亞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讓管理會并不想浪費本就不富裕的超凡者資源直接管理，一直以來實施的措施就是讓他們圈地自萌。
畢竟塞魯斯的神國已經歸于永恒虛空，塞魯斯的子民若想重現這位被遺忘的神祇，所需的萬能源質需要把新界的人口降低一半以上。
畢竟在神之血脈的作用下，這些異類的存在幾乎很少出現在新界其他地方，一直生活在這片凍土之上。
只要他們一如既往的安分守己，這里就是永恒的理想國。
蘇易眼中的染紅眉身影忽然虛幻了一下，但他沒有在意，只當是信號不好。
“我還有些事，小易有什么問題的話，可以隨時聯系我。”
“如果有危險的話，我喊我的名字。”
“我會保護你的。”
通話忽然中斷，兩人并沒有來得及道別。
蘇易則是聽到最后一句話時心神一震，看著華麗的浮雕天花板，久久無語，眼神無比復雜。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蘇易看了眼正在磨牙的利百伽，從床上盤腿坐了起來，雙手放于兩膝，作拈花指狀。
不是嘗試吸收靈氣，新界并不存在這種東西，他只是想調整好狀態，清空腦中的雜念。
然后聯系高維。
幾分鐘后，念源力無聲無息地擴散在空中，作為一個錨點，吸引著那些冥冥之中的存在，蘇易睜開眼，面上無喜無悲，等待著那些游曳在時間長河之上的存在，進入時間之中。
利百伽的磨牙聲戛然而止，窗外飄落的萬千雪花也凝固在了空中，門外敲門者手指停留在門板之上，一切像是忽然被按下了暫停鍵。
“嘶…哈……嘶哈嘶哈，這個時間點的果然比前面的那些夠勁兒。”
“嘶哈嘶哈，你說的對，所以這一次必須我來。”
“快滾，嘶哈嘶哈，這次我卷死你們。”
……
蘇易靜靜聽著這些高維生命的莫名低語，輕輕開口：“一個問題，我所經歷的那場仙域大舊界的夢境，其中的白衣女仙與染紅眉之間的關系。”
他不擔心這些高維生命聽不懂他說的話，因為這些凌駕于時間和緯度之上的存在，想要獲知某些信息只需產生“獲得”這個念頭即可。
但這一次蘇易沒有想到的是，在他表達了自己的問題瞬間，這些高維生命的聲音居然同一時間消散一空。
短暫的沉默后，高維生命的聲音再次響起。
“啊哈哈哈，我突然想起來作業沒寫，先走了。”
“哈哈，我的畢業設計沒肝完，先溜了。”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我要去追尋領袖了。”
“嗯，你們走了那我也潤。”
“……”
蘇易感受著一個個冥冥存在的離開，眉頭微微皺起，念源力加大了輸出，可惜沒有作用。
“這……別看我，我回答不起。”
“嗯，還是這個味道。”
正當最后一位高維生命萌生退意，又是一位高維生命進入了這段暫停的時間之內，蘇易在祂開口的瞬間便認出這一位是誰。
曾經反手向他請教了數十個小時低維生命性別問題的高維生命。
“一群慫包罷了，這個問題我來答。”
“嘶哈嘶哈。”
先前那一位想要離開高維生命，瞬間停留在原地，企圖白嫖。
然后蘇易就感覺到這位白嫖怪發出一聲慘叫，瞬間消失。
“用你的時間觀計時，維持這東西3小時。”
“成交。”
下一秒，天旋地轉，蘇易發現自己回到了上次與祂相見的地方，一處天藍海闊的沙灘。
手中出現一杯冰水，蘇易看向身旁，這一位高維生命又化作了先前那副女性外表。
想起了不好的回憶，蘇易舔了舔嘴角。
“這一次可沒有特別服務了哦。”
化身女性的高維生命微微一笑，然后舒展了一下無限美好的身姿。
“相似的花，我只能用你即將遇見的舊界存在，他的世界的一個概念來描述。”
“她們只是相似的并蒂花。”
蘇易喝下一口冰水，隱約有些明白祂的意思，但并不明朗，又和上次一樣是個謎語。
不過從祂口中倒是得知了一個信息，這一次的巡狩任務會遇見一名舊界遺民，并且是男性。
蘇易明白這位高維生命的意思，這個問題直接答案的代價依舊很高，自己支付不起，但可以通過祂的暗示，在那位舊界遺民身上間接得到答案。
“謝謝。”
蘇易道謝后沒有再說話，靜靜躺在沙灘椅上看蔚藍天空，等待著三個小時的結束。
即使達到了C階，念源力還是不夠支撐這一位高維生命的需要，蘇易估計自己回到現實后，又得是一副皮包骨頭的樣子。
還有五分鐘，原本默不作聲的高維生命忽然出現在蘇易身邊，低下頭饒有興趣地看著蘇易。
“看樣子我們以后還會經常合作。”
“嗯，你以后可以稱呼我藍白，需要交易時可以直接聯系我，無視那群歪瓜裂棗。”
“這五分鐘就免了，算是我們合作的良好開端。”
世界再次變換，身下的沙灘椅變回了柔軟大床，蘇易猛的睜眼，發現已經回到了現實。
時間解凍，一切開始繼續運行。
“咚咚咚。”
短暫的敲門后，伊芙沒等蘇易那聲可有可無的同意便推門而入，原本想要說出的話，在看清楚蘇易的相貌后只說了一半。
“你昨天晚上跑哪去兒了？我給你安排……”
“嘶，你這……”
伊芙看了眼不省人事的利百伽，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笑容，從腰間掏出兩個小藍瓶丟給蘇易，說道：“好吧，沒想到你小子竟然變了口味。”
“你放心大膽的練，這里是素吉利亞，沒有紀監委的瘋狗。”
蘇易接下超凡快樂水，仰頭灌下，恢復的念源力迅速用作于身體之上，原本干枯的身體頓時飽滿起來，臉上多了幾分紅潤。
“沒，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銼刀不感興趣。”
“只是溝通高維時念源力消耗過甚，真一晚上被榨成這樣，換作她媽來還差不多。”
“好吧，我信你。”
伊芙聳聳肩，嘴上說著相信，臉上卻帶著懂得都懂的古怪笑容，說道：“昨天的晚宴被你養的這只夢魔包場了，我爸很喜歡能吃的孩子，又為她準備了一場早宴。”
“別笑了，我真的不好這一口。”
“利百伽，起來吃飯了。”
蘇易看著伊芙臉上的笑，有些無奈，剛想拍拍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夢魔，起來吃飯四個字卻像正確的開機密碼一樣，瞬間喚醒了利百伽。
“真的嗎？太好了，昨天晚上還沒吃飽。”
蘇易：“……”
……
目送利百伽一走一跳的跟著一位很合自己胃口的女仆離開，蘇易伸了個懶腰，看向伊芙：“巡狩任務，有興趣一起嗎？”
“這件事你應該去找我哥，他負責素吉利亞的異常事件。”
“我還有負責的事要處理，很忙的。”伊芙指了指自己身上劍與郁金香的標準，然后對身后的女仆交代道：“巴莉兒，帶他去吧。”
“是。”
伊芙背后的高挑女仆低著頭，輕輕開口。
“有啥事先放放，等我們巡狩任務完成后，我幫你一起干，咱倆聯手效率嘎嘎的高。”蘇易有些不死心，再次發出了邀請。
“管理會想干涉素吉利亞內政是吧？”伊芙白了一眼蘇易，說道：“我看你是想偷懶，找我充當打手，趕緊滾。”
“好吧，真是不識好人心。”心思被識破，蘇易理直氣壯地反咬一口，然后跟在高挑女仆身后離去。
……
伊芙靜靜地站在房間門前，在看見蘇易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忽然進入房間撲在了床上，金色的波浪長發散在柔軟大床，把臉深深埋入了被子之中，似乎在貪戀那離去之人的氣味。
她喜歡蘇易，男女之間的那種愛，并不是什么隊友之情。
雖然他們只相識了五年，五年中一起面對的也都是些死亡和悲劇，但也正是這五年讓她學會了什么才是一個真正的人，學會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歡和愛。
伊芙很想去觸碰蘇易，感受他的溫度，傾聽他的話語，呼吸他的氣味，聽他同意自己又或拒絕自己的告白。
但這一切都在她一次次的臨陣退縮下，如今化作了一紙空談。
她帶著無上使命來到這個世間，常人式的完整愛情，對她來說只是鏡花水月。
生而神圣的人神，終究無法擺脫賜予其一切的血脈，無法放棄與血脈相連的萬千子民。
良久，那人殘留在床上的溫度已經消失，伊芙離開了這張柔軟大床，輕輕抬手擦掉眼中殘留的淚花，眼中的逃避消散一空。
“再見。”
下定決心的她，輕輕做了蘇易聽不見的告別。
命運就在眼前，她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