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年心底頗有些歡呼雀躍。
本來他還以為朱厚照就是只弄個菘菜燉豆腐，沒想到這么個簡單的菜他都能弄花樣出來。
只是心底再高興，他那蒼老的臉上褶皺卻依舊顯得愁苦。
作為現在御醫院里年齡、資歷最長的那位，他不動筷子，別的也不敢動。
所以周遭一眾人的目光就落到了徐年身上。
“莫急，且讓我試試！”
說著他就拿起筷子把碗里唯一一塊肉夾進了嘴巴。
早就被燉爛的肉入口只需要輕輕一抿就能化渣，最是適合老人家。
再加上那濃郁的味道又能刺激到老人并不敏感的味蕾……
徐年眉頭挑起，而后迅速變皺。
“有點古怪啊……”
念叨一句之后他就再度探出了筷子，這次瞅準的就是碗里唯二被放在冰天雪地里凍過的豆腐。
蜂窩狀的孔洞包裹著湯水一齊入口。
這次徐年再也沒有掩飾神情了。
畢竟這碗也就一個拳頭大小，里面也沒多少東西，若是他一個人就吃完了，難免會讓眾人有所不滿……
“嗯……此物甚好！”
“都嘗嘗吧！”
周遭眾人也不瞎，看著徐年臉上的表情都知道情況究竟如何了。
幾乎瞬間，十來雙筷子就在同時夾住了碗里還殘余的菜，基本上都是兩三個人夾同一根粉，或者同一片菘菜、同一塊豆腐……
而后同時用力。
每個人成功分到了一塊碎片。
過了不到兩個呼吸，所有御醫的目光就落在了朱祐樘身上。
“陛下，這碗有些太小……”
“有點不能一知其味，不如……”
看到這里，朱祐樘要是還明白不過來那他腦子就是被暴打過了。
當即他就看向了徐年。
“徐老？這東西怎么樣？”
徐年笑著看了一眼偷摸從周氏背后探頭出來的朱厚照，而后便開口回道：“陛下，這菜味道甚好，太皇太后可以吃，不過也不能吃太多了。”
“畢竟人年紀大了脾胃也弱，若是吃多胃口郁結那就適得其反了。”
朱厚照暗地里給徐年豎起了大拇指。
真棒！回頭多請你吃幾頓！
朱祐樘看了一眼那菜，眉頭依舊皺著。
“陛下，世間品相上乘者眾多！”
徐年適時補上了一句。
但他也還是在心底略微吐槽了一下。
說真的，這菜的品相確實太次了……
不過再想到朱厚照的身份，他也就可以理解了。
品相差點就差點吧！這味道反正是遠比宮里御醫手下出來的那些菜要好了。
看來回頭得從朱厚照那兒要秘方了。
“是這樣！”
朱祐樘下意識回了一句，而后就拿起了筷子朝著碗探去。
剛到一半，他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抬頭看向朱厚煒。
“厚瑋你過來！”
朱厚煒很聽話，但他也是滿臉茫然。
直到在朱祐樘面前停下，還沒來得及說話，他手里就被塞上了一雙筷子。
“來嘗嘗你大哥這菜！”
“哦！”
一時間，朱厚煒還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把一片菘菜送進嘴巴，他才嘴角抽了起來，而后臉色就變了好幾番。
有享受……也有難受……更有開心，自然難過也是少不了的。
看著他臉色變幻莫測，朱祐樘也有些納悶。
這是什么古怪表現？
“父皇，味道很好……”
朱厚煒勉強擠出來一抹微笑。
就是他現在沒啥胃口吃這東西……
有古怪！
見狀朱祐樘從他手里接過了筷子從那大碗中撈了一筷子肉入嘴。
一瞬間瘦肉化渣，肥肉流脂。
嘴巴里面被肉香徹底充斥。
吞掉那片五花之后，他就抿緊了唇。
這味道……好像……也還行？
周氏很了解朱祐樘。
在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之后，她也就明白了一切。
“可以用膳了吧，祐樘？”
朱祐樘打臉上擠出來些笑容：“皇祖母，我來給你盛！”
他現在已經忽略了朱厚照。
畢竟這事兒確實有點打臉了……
周氏白了他一眼：“瞧你把小皮猴子嚇得！”
朱厚照則是已經坐到了椅子上，臉上得意之色極其濃郁，哪有什么被朱祐樘嚇到的表現？
反而朱厚煒臉色卻是很不對勁。
他瞅一眼那燉菜，而后又瞅一眼朱厚照。
再瞅一眼燉菜，又又瞅一眼朱祐樘。
一套動作下來便深深嘆著氣趴在了桌上。
整個人顯得很是頹唐。
朱祐樘在給周氏盛好燉菜之后，便看到了朱厚照伸手把他面前的小碗推出來了些。
當即他就怒目向朱厚照。
但朱厚照依舊滿臉得意。
“哼！”
從鼻孔擠出來一道聲音后，朱祐樘就直接繞過他將朱秀榮面前的小碗拿過來開始盛菜，隨即就是朱厚煒。
最后唯獨只有朱厚照一人的碗空著。
“自己盛！”
“都多大了還要我給你盛？”
隨口訓斥了一句，朱祐樘便坐了回去。
朱厚照雙眼微翻，顯得很是無奈。
這是打擊報復！
絕對的！
“好~”
聲音落下，他就伸手把自己面前的碗和朱厚煒面前已經盛滿菜的碗調轉了下位置。
“厚瑋，反正看你這樣也是沒啥胃口，大哥就先幫你把菜解決了。”
“不用謝！”
朱厚照拍著胸脯大包大攬。
一點都不顯愧疚。
朱厚煒翻著白眼：“好~”
無論語調，還是拉長的音符，都和先前朱厚照應付朱祐樘一模一樣。
頓時朱厚照就有些牙疼。
這小子！
啥時候長了這習慣？回頭得給他改咯！
不然他這當大哥的威嚴何在？
周氏笑著把她的菜送到朱厚煒面前，而后拿過那空碗給她自個兒盛了菜。
“用膳吧！”
第一筷子她選擇了豆腐。
而后動的，就是朱祐樘。
只是桌面上幾人，除去周氏和朱秀榮吃相比較好之外，其余父子三人的吃相都不怎么的。
朱厚照主打一個‘快’字訣。
朱厚煒主打一個‘拖’字訣。
至于朱祐樘，則是吃得又快又‘文雅’。
幾筷子一扒拉，小碗里面就空了。
而后他就再盛一碗，繼續先前的操作。
看著面前這種情況，朱厚照一邊吃著一邊撇嘴。
果然世間眾人都逃不過真香！
王氏法則yyds！
眾人一邊吃著，那些出自于宮里御廚之手的菜也就一樣樣上了桌。
朱厚照一點都不在意這些菜是否寡淡，直接照單全收。
他還在長身體！容易餓！所以得多吃點才行，不然估計都扛不過下午……
很快朱祐樘就吃完了。
他用錦帕擦掉了唇上的油漬之后就瞇起眸子盯住了朱厚照。
“吃完跟我去一趟乾清宮！”
朱厚照握著筷子的手一抖，心頭頓時就開始了哀嚎。
完了，一頓毒打還是躲不過去……
這與放下筷子罵娘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