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村,天微微亮,白蒼便起了身。
這是他們逃離錦衣候府的第三天,現(xiàn)在她的身份是死了丈夫身懷遺腹子的可憐**,帶著弟弟和弟妹前來投奔在京城做活的相公,卻發(fā)現(xiàn)相公已經(jīng)暴斃。
她那不幸暴斃的“丈夫”正是被莫熙寧握著她的手,而她手里握著匕首給捅死的那個早先救了她命后又想要她命的無名壯漢。
灰影亦曾奉命尋找白蒼的下落,對于那個粗糙漢子的身份有一定的了解,應(yīng)該是虎頭寨里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
虎頭寨距離上京城千里之遙,不管他們先前隱身于一個小村抱有什么目的,那一片的土匪都被莫熙寧暗中剿了個干凈,也不會輕易有人尋來,借由他的身份在那處暫待下去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一行三人剛來那會兒,可把屋子的主人楊老頭嚇了一跳。
雖然那人性子有點惡劣,扔了五兩銀子就把他從祖宅里趕了出去,占了他的房子大半年,但那人到底不明不白死在了這里,好在白蒼是明白事理的人,在暗地里抹了把眼淚后,向楊老頭租了半邊屋子,孩子爹沒了,他們還要好好過下去。
天下初定,這世道亂的很,加之近幾年流年不利,各地頻爆洪水,或是蝗蟲肆掠,人活著啊!還真不容易。
楊老頭先前還有些不愿意,那人雖說是被虎頭寨的土匪給殺了,而那幫土匪也被官兵給絞了,他心里還是有些怵地慌,怕引來麻煩。
白蒼見狀,含著兩泡眼淚,可憐巴巴地道:“楊老伯,您就救可憐可憐我們仨吧?我們原是賣了鋪子帶著全部家當(dāng)來投奔相公的,誰知......”說道此處,聲音里恰到好處帶著一絲哽咽,“我們回去已無安身之處,求您了!”
樣老伯看著眼巴巴一個隆著肚子的孕婦,和一對老實巴交的小夫妻,終究嘆了口氣,讓他們住了下來,跟他們說好,一年租賃銀子是一兩。
不是他黑心,他年紀(jì)也大了,又沒個子女防身,族里那些人巴不得他早死,好占了他的田地和屋子,他總得有些進(jìn)項養(yǎng)老,多活幾年是幾年罷,總不能讓那些黑心爛肝的人早早如意!
如此白蒼和柳梢灰影三人要了西邊三間屋子在楊老頭家里住了下來。
白蒼住了采光較好的一間,因灰影和柳梢對外已是“夫妻”,加之他們情深意濃,未免夜長夢多,要盡早有了夫妻之實才好,因而白蒼提議他二人住一間,剩下的一間被灰影壘上石塊,砌了土灶,當(dāng)做廚房和儲物間。
白蒼隨意挽了頭發(fā),到院子里打水梳洗,那邊廂灰影和柳梢也已經(jīng)起了,灰影在往水缸里挑水,柳梢則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洗三人昨日換下來的衣裳。
“大嫂,您怎未多睡會兒?”柳梢擦了擦手,迎上去,為避免外人起疑,他們以大嫂和弟妹相稱。
“我想去村東頭走走,柳梢你待會兒陪我一塊兒去?”
柳梢點了點頭,趁白蒼梳洗的功夫?qū)⒁路懒耍只匚堇?,給她梳了個婦人髻。
白蒼今日穿了身素白的衣裳,剛死了丈夫的女人,要看起來有個**樣兒,這孝還是要守的。
“我那些衣裳料子有些打眼,顏色也艷了些。不適合孝期穿,你們倆也得添兩套衣裳?!卑咨n趁柳梢挽發(fā)的空當(dāng),解釋道。
她現(xiàn)在處處要仰仗這二人,自不能再擺姨娘的架子。
柳梢點了點頭,“還是大嫂想的周到?!?/p>
妯娌二人挎了個籃子便出了屋。
下河村位于京郊,雖不如上京城那般繁華,單看楊老頭家房子修地那么寬還帶著院子,就能看出這里也不像閉塞的山村那么貧窮。
村子里有好幾家地主,村東頭更形成了一個集市,每日早間是這里最熱鬧的時候,哪戶村民去河里捕了幾條大魚,拿到集市上就能換成銀子,因而這里就算是家里貧窮的,只要有心思、肯東腦筋,總能想辦法掙到銀子。
白蒼此次出來,除了購些生活必需品,還想看看,有沒有發(fā)財商機(jī)。
她們出行匆忙,帶的現(xiàn)銀并不多,總有坐吃山空的時候,首飾倒是都帶來了,但她不敢拿到當(dāng)鋪去典當(dāng),怕莫熙寧憑著些蛛絲馬跡尋到此處。
那人太可怕,即便離了他,且自信他絕不會想到她竟有膽量回到這個地方,她每日夜里還是會做噩夢,夢到他冰冷的目光,嘲諷的眼神,以及施加在她身上的種種酷刑,盡管莫熙寧大多時候是拿話語嚇唬她,白蒼還是斷定這人是施.虐狂,腦子里只怕裝著數(shù)不盡的折磨人的法子。
早晨是集市最繁忙的時候,村子?xùn)|頭擠滿了人,隔著大老遠(yuǎn)就能聽見各種各樣的吆喝聲,各種攤子頗有秩序地排在一起,只在中間空出一丈寬的路,供人行走。
“剛出爐的肉包子,又香又甜又軟,兩文錢一個嘞!”包子鋪老板見兩個俏生生的小婦人路過,忙不迭大聲吆喝。
白蒼果真停下,“不知您這兒都有哪些餡兒?”
“小娘子喜歡哪種口味,咱們包子鋪可是整個下河村餡兒最齊全的,有小蔥鮮肉餡兒,芝麻紅糖餡兒,青菜餡兒......”品種聽著倒挺齊全。
白蒼問過柳梢后,要了四個包子,讓掌柜的拿油紙包了,這包子有饅頭大,兩文前一個,倒是挺便宜。
將包子放到籃子后,白蒼又去面攤、混沌攤、茶鋪、粥鋪和糕點鋪子里溜達(dá)了一圈兒,順便買了四個香噴噴的烙餅,用兩個油紙包好。
“咱們再去買些菜?!卑咨n邊將碎銀收進(jìn)荷包里,邊說道。
柳梢點了點頭,她從未來過集市,瞧什么東西都和白蒼一樣覺得新鮮,只不過由于性子內(nèi)斂的緣故,表現(xiàn)地不是那么明顯。
現(xiàn)在正是蔬菜成熟的季節(jié),莧菜、豇豆、黃瓜、茄子整整齊齊地擺在一起,新鮮又水靈,看著都很有購買的**。
白蒼在一處菜攤停下,問柳梢喜歡吃什么菜。
白蒼搖了搖頭,“大嫂隨意買便可,我什么都可以吃?!?/p>
白蒼笑了笑,買了把豇豆,兩根黃瓜,一斤茄子,一捆莧菜,又買了兩個白蘿卜,打算熬骨頭湯。
這些菜蔬簡單又平常,和錦衣侯府精細(xì)的吃食自然不能比。
然而白蒼面上絲毫都不介意,比起自由自在,這些都不算什么。
“會做魚么?”白蒼在魚攤前停下,有個激靈的魚販子在攤前擺了幾個大木盆注滿水,大賣活魚,引得早起買菜的婦人紛紛爭搶。
柳梢面上帶著一絲為難,“奴婢試試,熬個湯,應(yīng)該不成問題?!?/p>
“那我們下次再買來。”白蒼看了滿滿一籃子的東西,“咱們再去買兩斤骨頭熬湯就回去。”
柳梢順從地點了點頭。
肉鋪在最里面,集市正是熱鬧的時候,柳梢一手挎著滿滿一籃子的東西,一手扶著白蒼,雙眼時刻警惕著四周,以防什么東西不長眼,撞到白蒼身上。
白蒼絲毫未覺出她的緊張,依舊興味十足地四處觀望著,這個集市看著雖然不大,但賣的東西十分齊全,看來回去后還得仔細(xì)琢磨琢磨,總得賣些和別人不一樣的,才能吸引顧客。
“新鮮的豬肉,十文錢一斤嘞!賣完為止,先到先得嘞!”還沒走到里面,遠(yuǎn)遠(yuǎn)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粗狂男子聲音,而白蒼和柳梢周圍的人群已經(jīng)騷動起來,紛紛往肉鋪跑。
柳梢緊緊拽著白蒼的胳膊,將她護(hù)在身側(cè),二人費了一番力氣,才擠到集市里面。
此處共有兩處肉攤,一處攤前擠滿了幾十來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你推我擠,紛紛伸手去夠肉鋪上掛著的豬肉,而那賣肉的屠夫,拿了肉,用手一掂量,用油紙包了,動作豪邁地遞給一個發(fā)髻都擠亂了的婦人手里:“六斤八兩,收您六十文!”顯得十分大方。
那婦人還在被后面的人推擠著,她艱難地從荷包里掏出一塊碎銀子,遞過去,接了豬肉,兩手并用摟在懷里,艱難地往人群外擠。
懷蒼看得不由咋舌,再看向另一邊,也擺著一個肉攤,支起的木架上還釘了塊木板,上寫“錢記肉鋪”。
肉攤上肥瘦相間的豬肉擺地滿滿當(dāng)當(dāng),賣肉的錢屠夫身強(qiáng)體壯,手拿菜刀,黑著張臉,目露兇光地瞪著對面肉攤,恨不能將那大聲吆喝的人千刀萬剮似的。
白蒼看了看兩邊強(qiáng)烈的反差,想著自己就是買兩根骨頭,應(yīng)該不會惹出太大的事兒,便拉著柳梢往錢記肉攤走去,“麻煩來兩斤肉骨頭?!?/p>
錢屠夫見顧客上門,少不得緩和了些面上顏色,“童子骨二十文一斤,排骨三十,小娘子要多少?”
“對不住,我們不買了?!卑咨n拉著柳梢,轉(zhuǎn)身就走。
難怪沒人光顧,原來是個黑店!
“哎!別走??!”正拿著刀準(zhǔn)備剔排骨的錢屠夫見今早唯一一個顧客作勢要走,哪肯放棄,忙手拿著刀,繞過肉攤,往白蒼和柳梢追去,“小娘子先別走哇!價格好說嘛!”
白蒼急忙加快腳步,對面豬肉賣十文,他這筒子骨就二十,難怪沒人買,這人做生意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他奶奶的,人家不買你的肉,也犯不著拿著刀追著人跑吧!”錢屠夫跑了十來步遠(yuǎn),忽被一堵肉墻擋住去路。
竟是對面賣肉的,也不知他是怎么跑過來的。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錢屠夫憋了一早上的氣,正好找到發(fā)泄口,他舉起刀,猛地朝那人肩膀劈去,“老子賣肉,關(guān)你娘的屁事!”
對面屠夫急忙拿手去擋,那刀去勢極猛,加之刀口鋒利,盡管抓住了錢屠夫的手腕兒,但他的胳膊還是被劃開一條長長的口子。
“打架啦!殺人啦!”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了這二人身上。
白蒼本已隨柳梢走了十來步,聽著聲音是從后面發(fā)出來的,忙止步往回看。
這一看恰看見錢屠夫握著刀柄,將刀從對面屠夫胳膊上抽開,打算再來那么一下,卻被對面屠夫抓住手腕兒,將刀劈手奪了過去。
“大嫂,我們走吧?!绷业吐暤?,顯然不想卷入風(fēng)波之中。
在柳梢說話的空當(dāng),錢屠夫跑回肉攤,拿了一把又細(xì)又長的尖刀,滿面惡煞地往對面屠夫來,“老子今天不給龜兒子點兒顏色瞧瞧,老子就不姓錢!他/媽/的,敢搶老子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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