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昔不知道明錦期追過來的前因后果,暗暗地想:她早到一步的勝算又不是百分之百,甚至連百分之五十都不一定有,明錦期冒著這么大雨追過來,這么賣命還真不容易!
道路曲折坎坷,雨又下的大,韋昔跑起來十分艱難,明錦期也不是吃素的,三兩步就將兩人的距離拉近,怕傷著她,不敢出手拉她,只能嘴里好言好語的喊她,讓她停下。
奈何好言好語又不是他擅長的,說來說去也只有一句:“小昔,你先停下來我們慢慢談,小昔......”
鬼才相信他會慢慢談呢!
韋昔心里狠狠白了他一眼,趁機回頭看他是不是追上來了,這一走神,腳下沒留意,踏上松軟的泥土,整個人就往山溝里栽了下去,條件反射的去抓,竟抓著了一只手。
韋昔愣愣的抬起眉眼望上去,視線卻被雨水擋住,模糊中只看見兩道眉皺在了一起,其余再多就看不清楚了。
他其實根本不愿救她的吧?好在她壓根不稀罕!
唇邊勾出一絲冷笑,反手抓著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路基上用力,既然是他送上門來的,就休怪她。
韋昔沒想到明錦期會在下墜的過程中抱著她護在懷里——
一路滾下山溝,韋昔倒是沒怎么樣,除了頭暈之外,就腳踝在踩踏的過程中崴到了,疼得很,身上一點傷都不見,能看見傷才怪!滾下來的過程中,明錦期將她整個人都揉在了懷里,護得死死的。反而是明錦期,高高大大的一個男人,滿身的泥漿,高檔的西裝破了好幾處,整個人躺在那里狼狽不堪。
韋昔暈頭暈腦的從明錦期懷里爬出來,站不起來,只能跪在他旁邊,明錦期卻仍舊一動不動的躺著。
不會死了吧?韋昔心頭一緊,俯身正要去看他,卻見他動了動,迅速坐了起來,右手在她身上四處摸,緊張的問她:“還好嗎?有沒有哪里受傷,有沒有哪里疼?”
你有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生死關頭,被人拿命緊緊的保護著,而那個保護你的人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情是檢查你的傷勢,第一句話是問你有沒有受傷,疼不疼。
即使心腸硬如石也在也堅硬不起來了。
韋昔突然就酸了鼻,一直都是她在扮演著強者,保護媽媽,保護傅氿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把她當成孩子一樣疼惜了。
你疼不疼?
“疼,”眼淚混在雨水里,誰也看不見。
明錦期沒摸到她身上有傷,正松下一口氣,想解開外套脫下來擋在她頭上,他只用了右手,解下來還很有點費力,一聽她說疼,一口氣又提起來了,急忙問她:“是哪里疼?”聲音溫柔得像是在哄小孩。
韋昔指了指腳踝。
明錦期空出解衣服的右手去摸她腳踝:“沒事沒事,只是崴了一下,過兩天就好了?!彼p輕的安慰她,又去脫衣服,這一回快多了,接來遮在她頭上,“自己拿著?!?/p>
韋昔聽話的將衣服舉在自己頭上。
雨那么大,根本沒有什么作用,他就慌了,站起來,弓著腰把自己彎成一把傘。
高大的身子弓成了九十度,寬闊的背成了“傘”,剛剛好遮著小小的她,臉上頭上還有泥,雨水沖刷,變成了黑色的泥水淌下來,真是狼狽的不行,他卻絲毫沒察覺,還焦急的提醒她:“往里面一點?!?/p>
韋昔忽然就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又往下掉。
明錦期嚇了一跳,他印象中的她可不是個愛哭的姑娘,怎么了,難道是哪里不舒服?連忙問她,“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韋昔知道自己丟臉了,抹了把臉別過頭去,“你看錯了,那是雨水。”
還是防備著他呢,什么時候才能接納他呢?明錦期嘆了口氣,伸出右手摸了摸她的頭,“哪里疼都可以告訴我,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逞強。”
韋昔一怔,心里暖暖的一陣,還沒來得及回答,卻聽見上面有人喊他:“總裁,你在下面嗎?”
猶如一盆涼水兜頭澆下來,韋昔清醒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釜底抽薪。”韋昔微微揚起頭,正好和他面對面,“明總真是好計策?!?/p>
又聽見他嘆息了一聲。方助理已經撐著撿到的傘到了,舉在兩人頭上。明錦期站直,伸出右手給她:“先起來,我背你回去。”
“不用勞煩明總了。”
“不用勞煩明總了?!?/p>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來,韋昔朝另一個聲音的源頭看過去,雨幕中,司韓分雨而來,同樣是滿身的泥漿,衣服濕噠噠的還滴著水,頭發粘著頭皮,別提多狼藉了。唯一干凈的是他那張招蜂引蝶的臉,唇邊帶著淺淺笑意,滿身的泥也絲毫不在乎,看了眼明錦期,再看向她。
他走過去,把傘遞給方助理,方助理看了眼明錦期,明錦期拿過他手中的傘,他才接過來,為他二人遮雨。
司韓將韋昔抱起來,“怎么這么不聽話,恩?”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一點肉都沒有,養點肉出來才好。
韋昔睨了他一眼,一點不覺得自己有錯,理所當然的說:“我腳崴了,你背我。”
司韓二話不說,把人背了,一手舉傘,一手托著她。
司韓要走,韋昔讓他等等,她盯著明錦期,淡漠而無情:“看來明總要重新想辦法了?!?/p>
在場都是聰明人,一聽便懂了。她是在嘲笑他,用美男計**她。
方助理心無旁騖,凝視著傘柄什么都沒聽見。司韓看了眼明錦期垂在身旁的左手,抿了抿唇,沒聽見。
明錦期呢?明錦期瞧著這小丫頭,眼中波瀾不驚,不知道在想什么。
韋昔頓時有點挫敗,冷哼了一聲,讓司韓走。
“你怎么來這么晚!”韋昔在他頭上敲了一記。
“對不起。”他突然說,低低沉沉的聲音很認真,一點不像平時的他,“我來晚了。”
他來晚了,一路狂奔回村子,又一路狂奔著回來,卻還是晚了??粗凉窳芰艿臉幼?,他都恨不得打自己一頓。
韋昔原本也沒真的怪他,只是習慣的說,但聽他這么說,心里就覺得有點愧疚了,人家辛辛苦苦去拿傘來給你,冒著大雨來找你,此時還任勞任怨的背你,不說話好話就算了,反倒埋怨人家來得晚,真是沒良心啊沒良心。
不過良心這個東西嘛,韋昔自認為自己一向都是沒有的。
韋昔別過臉,不說話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她又聽見他的聲音:“以后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p>
總會離開的,不是今天便是明天,不是明天也有可能是后天......總會離開的。
韋昔到底沒說出口,只是將臉埋在他肩頭,淋了雨,全身都覺得冷,唯獨心是溫溫熱熱的。
原本沒覺得累,被他背著,一股倦意襲來,她很想睡,于是說了句“到于忠林家了叫我”之后,安安穩穩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