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昔盯著手機笑靨如花的時候，明錦期就站在病房門口，看著她的笑容，他不自覺停下了腳步，突然就有種什么東西從他手中流失的感覺，他想抓，卻無從著力。
捏著保溫桶手柄的手指節漸漸泛白，良久，他走進去。看見那只已經空掉的保溫桶，無言的將自己手中的那只放在外面。
聽見腳步聲，韋昔扭頭，如花的笑容凝固，然后消失，收了手機躺好，她還沒有做好見他的準備。
明錦期已經到了她病床前，“今天感覺好些了么？”他剛從葉尋哪兒來，她什么情況比本人都還清楚，純屬于沒話找話。
韋昔干巴巴的回答：“好多了。”
呃......沒話了。
兩人陷入尷尬的沉默中。
一秒，兩秒，三秒......
一分鐘，兩分鐘，兩人都不是會活躍氣氛的人，沒人打擾他們能這么沉默一天。
“姐姐，姐姐!”清涼的聲音劃空而來，打破尷尬。
韋昔沒有哪一刻覺得祁家樂這樣可愛！
八歲的小男孩，花哨得很，紅衣服黃褲子，還一身扎眼的牡丹花，遮了耳朵的短發，搭上清秀可愛的面容，哪里還有一點兒男孩子的英氣，簡直就是個女孩。
和他媽媽一樣，直接撲過來，抓著韋昔就是一頓哭：“姐姐姐姐，我還以為你死了呢，還好你活過來了......”母語說的一點都不差。
誰死了，你才死了呢！
韋昔抽了抽嘴角，忍住把他一腳蹬飛的沖動：“你怎么也來了，不上學嗎？”
“外公給爸爸打電話說你出車禍了，”就著韋昔的病號服擦了擦鼻涕眼淚，“我擔心你啊，萬一你死了怎么辦，早上我一醒過來就跟著爸爸過來了，爸爸去找醫生了，讓我先過來看你。”
韋昔默默的看了眼病號服，無情的指出事實：“你是想找個理由光明正大的逃學吧。”
祁家樂的小臉紅了一紅，挺了挺小胸膛，理直氣壯的說：“才不是，你怎么可以這么冤枉我，我可是你弟弟，唯一的，弟弟！”
“好吧，那么我唯一的弟弟，你能不能先下去，我快要被你壓死了。”
祁家樂被人擰了起來丟在了一旁的沙發里，憤恨的瞪著擰他的罪魁禍首，長長的“咦”了一聲，“我認得你，你是那個哥哥，”想了想，又說：“我見過你很多次。”
蹭蹭的又跑到韋昔身邊，趴在她耳邊小聲的說：“你高中畢業典禮的時候他在看你，還在給你拍照，一直在拍呢，我全看見了；還有，還有那次爸爸讓我給你們送湯過去，你和傅氿霄姐姐都喝醉了所以不知道，我看見他抱著你上樓呢，他是你男朋友嗎，姐姐，長得可真帥！”
韋昔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他，他依舊挺拔筆直的站立著，面上冷冷清清，沒有絲毫表情，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韋昔覺得，他身上的疏離和冷漠淡了許多，雖然還是冷冰冰的樣子，卻讓她覺得有一絲的溫暖。
“小樂，你要吃冰激凌么，醫院門口就有商店。”韋昔笑著對祁家樂說。
“一大早不吃冰淇淋，”祁家樂眼珠子一轉，望著明錦期一臉賊笑：“但我要吃別的。”
祁家樂拿著明錦期給的鈔票飛快消失。
韋昔搖了下頭，她的，唯一的弟弟可真是聰明啊！
指了指一邊的沙發，韋昔說：“你坐吧。”
明錦期看了她一眼，無聲坐下。
韋昔沉默了一小下，組織了下語言，“你一直在派人保護我？”
明錦期點了下頭。
韋昔說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覺，勉強笑了下，“我還以為是我們運氣好呢，每次喝醉酒都能順利回家，就算是砸了人家的酒吧都沒人來找我們麻煩，原來是因為你。”
想了下，又說：“從什么時候起？”
“你在韋家的第三年。”明錦期斂了目光，“但是那時候能力不足，偶爾還是會出錯。”
她在韋家的第三年，她八歲，他十五歲，繁重的課業和學習之余，都是有關于她的消息，大大小小的都有，把同學打進了醫院，砸了校長辦公室的電腦，體育課請假，每門功課第一，小學畢業了......
一顰一笑，一嗔一喜，都會出現在他的書桌上，每次看到，再累也會逼著自己繼續，還有一個人要依靠他，還有一個人需要他，他時常這么告訴自己。
他聽見她說“謝謝”，他想，有什么可謝的呢，她是他的責任，從答應叔叔那一刻開始，她就注定了是他一生的羈絆，十二年來，照顧她，保護她幾乎已經成了他的本能，他只是本能的在做，只是他的本能而已，有什么可謝。
抬眸對上她明亮的目光，他卻點了下頭：“恩。”
她就笑了，像是很多次出現在他書桌上的照片一樣，眉里眼里都是笑，像他剛才進門看見的一樣，眼底都蘊滿了笑意。
她是真的開心，可是他的心卻像被刺進了什么，一陣陣的痛。
她的笑，終究不是為他。從來不是為他。
“兩年前在江淮路的一間超市前面見你的那次，”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眉梢眼角還有著笑意，“你是為了找我才出現在哪里的？我以為是你走路了消息，害,那段時間傅巖東一直在找我們，就是你出現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傅巖東的人就出現了，所以我......”
笑容隱去，一臉歉疚，“對不起啊，這段時間老是跟你作對。”又突然想起什么，坐起來一點，望著他的手：“你手沒事了吧？”
他一時沒有說話，她略有些尷尬，自己找話說：“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一定要多注意一點，千萬別又受傷了，不然骨頭張不攏，手就廢了。”
幾句話的時間，有什么不一樣了吧，哪怕她還是有些勉強，但她還是已經在試著接受他的存在了啊！
這樣已經很好了吧。
像這樣平靜的聊天說話，像這樣輕松的關心問候，即使她不愛他，也很好了吧。
明錦期，你還要求什么呢？
他看著她，說：“你是病人，怎么反而關心起我來了。”
韋昔卻是愣住了，他這是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