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周嘉意洗了個澡吹干頭發。

剛坐到床上，就看見趙曉白發來了微信消息：

“寶，幫我參考參考哪套衣裳好看，我周末穿去鄰市的漫展。”

趙曉白是在高二那年轉到一中的。

她以前在S市讀書，標準白富美，喜歡玩cosplay，本來青禾縣并不流行這個，她轉學過來以后愣是硬生生帶出了幾十個愛好者。

她發過來的是兩張照片，一張cos的露娜，一張cos的小喬。

周嘉意瞧著都很好看，仔細對比了一會兒，回她道：“露娜吧，這套紅嫁衣更襯你。”

趙曉白是標準的濃顏系長相，還生了一副高挑的身段。

她cos露娜的一生所愛，頭戴鳳冠嫁衣鮮紅，手持寶劍的模樣英姿颯爽，看起來十分明艷張揚光彩奪目。

趙曉白發了個可愛的表情包：“還是我家寶懂我！”

周嘉意抱著手機，腦海中盤桓著陸南風的話，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字道：“白白，我是不是沒胸沒腿？”

“噗！”

手機那頭，正在喝牛奶的趙曉白看見信息，頓時一口奶噴了出來。

她放下玻璃杯，打字如飛：“是不是姜倩跟你說了什么？還是陸南風嘲諷你了？我早看那兩人不順眼，什么沒胸沒腿簡直一派胡言，真晦氣！”

周嘉意訕訕：“倒也不是……”

三言兩語安撫好閨蜜，周嘉意躺在枕頭上。

雖然她是個女孩子，可她也喜歡趙曉白那樣的大胸長腿。

誰會不喜歡呢？

腦海中又浮現出陸南風輕笑的模樣。

她羞惱地拉過被子蓋住自己，賭氣般小小聲：“我都會有的！”

隔壁。

陸南風擦著頭發從浴室里出來。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他拿起手機接通電話：“爸？”

陸爸爸遲疑了兩秒，才咳嗽一聲，為難道：“小風啊，今年國慶，爸爸不能回來陪你了。你劉阿姨，她，她懷孕了……”

陸南風沉默。

劉阿姨是他爸在那座城市新談的對象。

兩人在一起已經半年多了。

陸爸爸的聲音里帶上了更多的歉疚：“這兩年生意難做，我看你劉阿姨懷孕了，就把店里的帳都交給她來管。以后你的生活費，也讓你劉阿姨給你打過去。小風啊，爸爸這個年紀了，就想找個人陪著，你能理解爸爸嗎？”

窗外刮起了夜風。

大院里干枯的枝丫折落在地，不過片刻功夫他，冬雨便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窗戶開著，氤氳進來的雨絲透著刺骨的寒。

陸南風掛了電話。

他雙手撐著桌子，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沒擦干的頭發在滴水，順著額頭滴落在桌上，打濕了攤開的課本。

細碎的黑發遮住了眼睛，少年的上半張臉像是籠罩在陰霾里。

不知過了多久，陸南風坐到沙發上，平靜地打開手機。

他點開游戲，登上老板的賬號，繼續幫他打馬超的戰力。

這位老板是他接待的第一位客戶，看聊天口氣是個財大氣粗的中年生意人，下的單子是把馬超的戰力打到一萬二，報價一千塊。

陸南風這幾天就是在忙這個單子。

到凌晨兩點半，陸南風終于打夠了戰力。

他揉了揉滿是紅血絲的眼睛。

看見那位老板的QQ在線，陸南風就給他發了戰力截圖和消息：“老板，分打夠了，勝率百分之九十五，你登上去看看？”

對方連忙登陸了賬號，隨即表達了滿意：“效率不錯。”

陸南風：“可以結賬了嗎？”

這單生意沒有走平臺，是游戲里的一位名叫孤城的好友給他介紹的，據說是他的一位遠房表叔之類的親戚。

那位好友打的是射手位，高中沒畢業就去當了游戲陪玩，跟陸南風認識兩年，以前經常組隊打表現分，陸南風信得過他，因此沒收押金。

他等了兩分鐘，對方仍舊沒有回復。

陸南風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不禁想起了圈子里很多代打陪玩被老板跑單，最終沒能拿到錢的案例。

他又發了一條消息：“還在嗎？”

消息沒有發出去，對話框旁邊的紅色感嘆號相當刺目。

他被對方拉黑了……

陸南風默了默，找到孤城的QQ，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城哥，咱們認識兩年，你給我交個底，跑單那人到底怎么回事？”

對方也是個夜貓子。

沉默了十分鐘，孤城發過一條長長的消息：

“那一千塊錢我替你收了。對不住了傀儡，我想娶我女朋友，她家要十萬彩禮我拿不出來，手上缺錢厲害，對不住了！

“我上高中的時候成績不好，打游戲卻很厲害。我自信輟學，去做游戲主播，去做教學短視頻，我想著我也能像其他主播那樣年入百萬風生水起，可是，有天賦的人太多了，實在太多了……我什么都不是，我一樣也沒能做起來。

“我當了三年的陪玩，可是根本沒攢下錢，我就是個廢物。等打完手上的單子，我就得跟老鄉一起去南方打工。”

停頓了兩分鐘，對方又發來一條消息：

“傀儡，你年紀小，能選擇的路還有很多，別只顧打游戲。”

他發完，頭像就黯淡了下去。

像是青春歲月里，一根熄滅褪色的煙。

陸南風默默坐在沙發里。

他知道，游戲陪玩和代打都是吃青春飯的行當。

等年紀大些，反應速度和手速跟不上了，就會被這個行業拋棄。

那些站在職業賽場上閃閃發光的選手，無一不是萬里挑一。

更多熱愛這個游戲的人，抱著一腔熱血在峽谷中廝殺，想要成為站在頂尖的帝王，可是最后都默默無聞地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天才，永遠都是極少數。

陸南風沒有怪那位好友騙錢。

他退出聊天界面，點開微信。

打游戲確實沒前途。

然而很可笑，目前能幫到他的，竟然只有打游戲。

他找到昵稱是“喬喬”的聯系人，開門見山地發了一條信息：“有沒有靠譜的陪玩、代打之類的單子？”

喬喬就是YE俱樂部的經理。

陸南風想著他在這個圈子里有資源，或許能給他介紹生意。

喬喬沒睡，秒回：“哇，你竟然主動找我？怎么，缺錢？/笑臉”

陸南風：“嗯。”

喬喬：“那你算是找對人了，我這邊好幾個小富婆，聯系我要找靠譜的打手幫她們打玄策、李白這類打野的國標，這活兒你應該能接/笑臉”

陸南風：“能。”

喬喬：“可是我給你介紹單子，有什么好處呢？/笑臉”

陸南風：“放寒假的時候，我去參加你們的青訓生試訓。”

喬喬：“爽快，聯系方式待會兒發你，嘻嘻！青訓生的具體事宜，我明天再跟你細說/笑臉/笑臉/笑臉”

對方心情極好，連發了好幾個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