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辰意端了一碗粥過來,想喂進我嘴里。
我用著那雙殘破不堪的手將他親手遞過來的粥打翻。
他這又算什么!
是利用折磨后的一絲同情嗎?
我看著包扎完好的一雙手,動手就要去拆。
他扣住我的手,然后用復雜的神情望著我。
他跟我說他后悔了。
當他看到我絕望想死的時候,就后悔了,但是他又是恨我的。
他說我們要糾纏到底,我要成為真正的“謝微語”,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
他問我不是愛他的嗎,既然如此那就用愛補償他吧。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卑微的時刻,見他乞求著我不要棄他而去的時候。
我面無表情地望著他,不語。
他知道我已經不吃他軟下來的一套,便用江月瑤以及楚越一家人的性命威脅我,讓我進食。
原本期盼著早些死去的我,如今每一日都活在絕望當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溫辰意控制了書靈,我一直喚它也沒有反應。
溫辰意又送來了婚服,問我按照書中的時間結婚可好?
我沒回答他。
我已經很久沒有開口和他說話了。
他見我一直不說話,又準我出房門轉轉,但不能出府。
整個府邸都是他的人,我坐在房間門口看著高墻。
眼神空洞而絕望。
其實真的如那個老和尚所說,情深不自知。
溫辰意對我愛恨交織。
我一時間分不清究竟我到底是不是真的“謝微語”。
明明我塑造她的時候,是以我自己為原型的。
但我沒給她一個好的結局。
溫辰意每日說的話越來越多了。
他為我準備的東西,都是按照書中“謝微語”所喜歡的。
他不知道那也是我最喜歡的。
但我只像個木頭一般,任憑他帶我試著婚服,帶我去看婚房。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在院子里種了一顆梨樹。
我常常對著梨樹發呆,坐在院子里,有時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一次我不知怎么得,就拿著剪刀劃傷了自己。
溫辰意以為我要自殺,后來便對我寸步不離。
我跟他說,我想見一面江月瑤。
那是我十多天以來,第一次對他說出的唯一一句話。
他欣喜地將我擁在懷里,然后答應了我。
于是在那個曾經屬于江月瑤的郊外小木屋里,我見到了那個溫柔如水的江月瑤。
楚越陪在她身邊。
她的手緊緊攥著拳頭,眼底透露出淡淡的恨意。
我和她獨處在一間屋子里,溫辰意和楚越都守在外面,原本溫辰意也想進來,卻被我阻在了外面。
江月瑤冷冷地問我:“你為什么還要見我?”
我坐在她桌子對面,拿出了一把短刀,那是我在溫辰意的牢里順出來的。
我平靜地看著她,告訴她,殺了我就能解了她心中的恨。
她氣憤地抽出短刀,然后朝我的胸口刺去,我也不躲閃。
她見我不躲,眼里是訝異的神情,然后將那短刀又抽離了出來。
外面的兩人早就聽到了動靜。
溫辰意破門而入,將我攬在懷里,慌亂檢查我的傷口,然后一臉心疼的看著我。
江月瑤還是那個溫柔善良的姑娘,那短刀只是傷到了我的皮,卻沒有真的刺入我的心。
我哭笑著問她怎么心軟了?這樣還不夠。
怎么會夠?
我欠她的,不止是她的家人,還有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江月瑤將短刀擲到地上,然后哭著對我罵道:“瘋子!”
溫辰意將我帶離了那里,又帶回了那個他給我安排的禁錮地域里。
然后我又像之前一樣,沉默不語。
有一天夜里,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了溫辰意,手染鮮血。
他拿著一張人皮,一步又一步,走到一個梨樹下。
然后親手掩埋那張人皮。
他望著自己的手,混雜著骯臟的泥土和已經干枯的血跡。
他站在梨樹下。
掩面哭泣。
我像個局中人一般,站在他身后。
而后他又站起身來,轉過來,他的眼中猩紅且充滿恨意。
他抓著我的肩膀,然后惡狠狠地對我說。
“是你親手操縱我殺了她,那你便來代替她,成為永遠的謝微語吧。”
夢醒之時,全身冒汗。
我緊緊抓著被子,溫辰意守在床邊,問我是不是做了噩夢。
我看著他,驚恐到連連推開他。
他被推開之后,怔愣在一邊。
我像發了瘋一樣尖叫著,撕扯著他讓我穿在身上的屬于“謝微語”的東西。
整個屋子里蔓延著“謝微語”喜歡的梨花香味,讓我聞到窒息。
我越發覺得難受,哭叫起來。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用力將我抱在懷里,一遍又一遍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在他懷里哭泣到無力,然后沉沉睡去。
睡夢中我感覺到額頭溫潤的濕意。
極盡溫柔又無限眷戀。
醒過來的時候,我還在溫辰意的懷里。
他睡的很淺。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頭上,雙手緊抱著,我輕輕地動了一下,他便醒了。
我將雙手繞進他的脖頸里。
他的眼里透露出詫異,而后又轉為驚喜。
我跟他說我們成婚吧,越快越好。
他高興地將我擁緊,喜極而泣。
自從我說了那句話之后,他便忙于籌備婚宴。
原本婚宴還有二十幾日,在我那句話的推動下,提前了十日。
他說不想因為倉促讓婚宴簡陋,從而虧待了我。
他告訴我他會宴請楚家,會讓楚越和江月瑤一起來。
我不知道他怎么說的動對我有恨意的江月瑤來參加。
我也沒問。
因為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
他忙于婚宴,便無暇顧及于我。
但他又怕我會做些什么極端的事出來,便不知從哪喚來了書靈,看著我。
果然書靈被他控制著。
或許是因為當初書靈對我說逃跑的那些話,全都讓他聽見了。
書靈對著溫辰意恭敬而又恐懼,再三承諾會看好我。
然而我還是每日坐在那顆梨樹下,同誰也不說話,包括書靈。
書靈像個小孩子一樣撒潑,哀求我同它說話,但我始終不為所動。
在離婚宴還有三天的時候,我才開口問書靈:“你愿不愿意幫我再做最后一件事情?”
書靈見我終于開口說話,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我想,我同溫辰意。
該是訣別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