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隨著金甲禁衛軍往前走,差不多轉了大半個皇宮。
她發現這皇宮內部遠沒有她想象的那么簡單,不僅各宮之間各有守衛,連各個回廊角樓處也設有哨兵弓弩手,巡邏的侍衛更是多的不勝數。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檐牙幔回,曲曲折折。
金甲紅袍穿過一道道宮墻帶清平來到一處荒涼之地,此地沒有一絲綠色寸草不生。
清平抬頭看見面前灰白色的監牢,監牢上面掛著的牌匾上寫著“水牢”二字。心想“轉了一大圈終于到了。”
“好了,你們就送到這里,該干嘛干嘛去吧。”清平停下來對前面的金甲紅袍說。
紅袍金甲站的筆直一動不動。
“公主,臣下以為水牢嫌犯眾多極不安全,臣應跟公主一起進去。”金甲紅袍低頭雙手抱拳道,一副等待同意的樣子。
“不,不用。”清平甩甩袖子道。
她是一個要跑路的人,怎么能帶這么多小尾巴,盡管這些小尾巴并沒有讓她覺得不適。
“請公主三思,倘若有什么意外,臣下實在擔當不起。”金甲紅袍說著轟然跪下,身后的一眾侍衛也紛紛下跪喊著“公主三思。”
清平看著這么多金甲侍衛向她下跪,心想“不是吧,我是一個要逃婚的人,再三思下去被女帝發現我就走不了了,這是逼我爆粗口。”
“請公主三思。”金甲紅袍又說了一句。
清平有些忍不住了,她這輩子加上上輩子都沒淑女過,也不知道‘怕’字怎么寫。
“我靠,你們有完沒完,萬一出事我一個人一概承擔。”清平撂下這么一句話,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但是前面的侍衛依舊跪了一地不肯起來,這擺明就是擋著清平不讓過。
“你們這樣不怕被斬嗎?”清平冷冷的說。
“回公主,我們是平陽宮的禁衛軍,此生只為公主一人而活。倘若公主不在,我們也沒有活著的理由,如果公主一意孤行,請公主賜死。”金甲紅袍依舊跪地雙手抱拳道。
清平看著他們,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她只是想找到狄尉幫助他建功立業,完成任務,并不想牽連那么多無辜的人。
剛才已經死了李沖跟媚兒,清平看著眼前跪了一地的金甲侍衛,心想“他們都是平陽宮忠心值守的將士,我沒有理由為難這么多日夜保護我的人。”
清平嘆了一口氣說“你們起來吧。”
“公主圣明,公主圣明。”金甲紅袍顫抖的說,聽語調已是相當激動。
“我沒有答應你們跟我一起進去。”清平道,她正在猶豫。
此時,從水牢大門里走出來一個身穿黑白無腳麒麟圓領官袍的男人。
他正笑瞇瞇的看著清平。
雖說他穿著一身正兒八經的官袍卻是一臉痞相,單眼皮鷹鉤鼻,下巴略尖,劍眉入鬢再配上似笑非笑的眼睛,略痞略痞。
此人站在水牢門口吆喝一句“清平公主,微臣等你多時了。”
清平循聲抬頭望去看見一個頭戴烏紗紫冠,袍繡黑白無腳麒麟的男人,身上還側跨了一個香樟木箱子。
清平看著他又不知道他是誰,猶豫該如何搭話,心里嘀咕道“完蛋了,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這可怎么辦?”
清平只好看著男子默默微笑。
這時金甲紅袍齊聲說“見過首席御醫蘇不煥大人。”
清平看著蘇不煥笑著點頭,心想“好險好險,幸好有侍衛解了圍,原來他叫蘇不煥,還是個御醫。”
其實,在蘇不煥之前,武朝是沒有首席御醫這個職位的。
說白了這個職位就是為了滿足蘇不煥的虛榮和自尊心,女帝特許設立的職位,目的是為了讓蘇不煥感受到他與其他御醫不同的優越感。
女帝能這么遷就蘇不煥,多半是因為他的醫術。
蘇不煥這人孤傲乖張人緣極差,沒有幾個朋友,但他醫術高超專治疑難雜癥,癲瘋傻癡,什么治不好他就越要治什么。
久而久之,這神醫的威名就傳到了女帝耳朵里。
女帝乃是愛才之人,得知民間有此神醫就將他昭到宮里做了首席御醫,長留宮中。
清平不禁舒了一口氣,來不及細想,急忙招呼道“讓蘇大人久等真是不好意思,不如我們進里面詳談。“
“請。“蘇不煥弓著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清平看了看金甲紅袍說“本公主與蘇大人有要事商議,你們在外面候著即可。“
“是。“金甲紅袍一眾沒有多言,老老實實的呆在了外面。
清平與蘇不煥四目相對,雙雙進了水牢。
水牢內部空間極大,光線昏暗。
水牢中間有一根擎天柱,直插云霄,柱子上刻著很多人的名字。
“公主,剛才微臣唐突了,還請公主不要見怪。”蘇不煥向清平鞠躬道。
清平倒是覺得這個表面上仁義道德的蘇不煥不懷好意,嘆了一口氣問“蘇大人,為什么幫我?”
蘇不煥起身嘴角勾起弧度笑著說“公主今天說話怎么這么沖啊。”
清平撇了一眼蘇不煥,心想“這個御醫跟我的宿主好像很熟的樣子,不過,這也難怪,他是御醫嘛,就算是公主也會有個感冒發熱什么的。”
“公主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微臣給你開個方子?”蘇不煥看著清平說。
“你才有病,哪有人上來就給別人開藥的。”清平道,她看著蘇不煥的一臉賤笑就渾身不舒服。
“公主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雖然微臣跟公主只有一面之緣,但今天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蘇不煥看著清平挑了挑眉毛,表情看起來更賤了。
清平側過臉去,盡量不看蘇不煥的面部表情。
“蘇大人,你怎么知道我想干什么?”清平抖了抖袖子說。
“我不知道。”蘇不煥目光迷離的看著清平。
“不知道你就敢說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清平扭過臉挑眉看著蘇不煥道。
“這個嘛,宮里的人都知道水牢有兩個作用,第一自然是懲戒犯人,這第二嘛,便是可以私逃出宮。”蘇不煥走進一步說。
“那又怎樣?”清平后退一步問道。
“哎,公主你乃千金之軀,穿著帶有血漬的龍袍來到這陰冷潮濕的水牢必然有所圖。那么,公主你圖什么呢?”蘇不煥笑瞇瞇的看著清平,兩個眼睛笑彎成兩個月牙。
清平又看到蘇不煥那個令她渾身不舒服的賤笑。
“蘇大人,有什么話不如直說?”清平走到蘇不煥面前道。
"公主要出宮。”蘇不煥看著清平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
“就憑我來水牢,你就認定我要出宮?”清平把眉毛挑的一高一低的說,她也學會了蘇不煥的賤表情。
“公主,臣下不能斷定,不過世間之事十有八九,只要有八分把握剩下的的那些,我愿意去賭。”蘇不煥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道。
清平看了一眼蘇不煥,也一本正經的說“那我要恭喜蘇大人,你押寶押對了。”
清平前世就是一個直率之人,不喜拐彎抹角,既然蘇不煥跟她的目的一樣,告訴他也無妨。
蘇不煥大喜過望,一把抓住清平的手腕。
“公主時間寶貴,既然我們都要出宮,擇日不如撞日,就快點走吧。”蘇不煥拉著清平繞過水牢十人粗的擎天柱子。
“什么亂七八糟的,機會只有一次,我是要逃婚的人,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清平看著蘇不煥道,她覺得蘇不煥一身痞氣,行事風風火火極其不靠譜。
“公主,放心吧,如果連我都出不去,這宮里就沒人能帶你出去了。”蘇不煥說著掀開擎天柱后面的一道暗板,把清平推了進去,他也跟著坐進去。
協助公主逃婚可是死罪,不過蘇不煥這次出宮就沒打算再回來了。
二人進去之后,蘇不煥把暗板又放了回去,從外面看并無異樣。他們現在身處在擎天柱內部。
“現在怎么辦?”清平小聲的問,心想“原來這個御醫也要出宮。"
擎天柱內部空氣不流通,有一種朽木的酸腐味。
蘇不煥沒有回答清平,他從香樟木箱子里拿出一個小紅瓶,說“水牢的地下水道連著護城河,我們只要跳入水道當中順水流游出去即可。”
說著打開紅瓶將很多白色粉末灑在清平身上。
“你在干嘛?這些是什么東西,我……”話還沒說完嘴里又被蘇不煥塞了一顆藥丸,差點被嗆死,清平雙手按著脖子,一直在咳嗽
“這粉末是尸粉也就是人骨粉,因為水下很多尸鱉,如果不撒人骨粉扮成死人,就算你從護城河游出去也早被尸鱉啃成骨頭架子了。“蘇不煥在自己身上也撒了些許。
“還有剛才讓公主吃的是……”
“打住打住。”清平急忙打斷蘇不煥道“我已經不想知道我吃下去的是什么藥丸。快點走吧。”
蘇不煥撇著嘴,無奈的聳聳肩。
隨即他用化骨粉在地上打了一個圓形的入水口。
清平探著頭向下望去,水下深不見底,一股惡臭撲面而來,水面上還漂浮著幾只老鼠尸體,頓時覺得胃里一陣翻騰。
“等一下,還有別的方法嗎?”清平見狀捂著鼻子道,她拉住即將起跳的蘇不煥。
“公主,都到這份上了,你不會臨陣脫逃吧。”蘇不煥扭頭看著清平低沉說。
“我,這,不是…好吧好吧,為了他就死就吧。”清平閉著眼睛跳入水中,心想"呆在皇宮里找不到狄尉橫豎都是死,就賭這一回吧。
蘇不煥看著清平跳了下去激起的浪花,幽幽的說“為了他?”
說完一個縱身也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