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繼宗看人的目光犀利，仿佛能鉆進人的心里去；王中成更不用多說，光坐在那兒，就給人一種難以喘氣的壓迫感。
這當然不是什么玄學，而是資本與權柄的力量。
阿明還留在屋子里，可他恨不得立刻逃出去。他不知道這個胖子吃錯了什么藥，居然不肯答應換歌手演唱主題曲，就算是找楊洪老師約歌，歌寫出來后，最后給誰唱，也是劇組這邊說了算。
這并不只是說用哪個歌手的問題，而是涉及誰掌握決策權的問題。
張繼宗開口了：“那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要用這首歌，就必須給你們的歌手唱？”
事到如今，肥華也豁出去了：“是的，張導，我想懇請你給我們一個機會。事實上，你也聽過我們錄制好的版本了，蘇合泰唱得很用心，很好，他的唱功音色，給這首歌注入了靈魂。雖然他沒有什么名氣，但演唱一首主題曲，歌手的名氣本來就是次要的。還有，他是蒙族人，與《慶康大帝》來自同一個地方，這更能給觀眾們帶來共鳴感?！?/p>
“哦！”
張繼宗神色微變，又沉思了一會，忽而一擺手：“行，那就說定了，你去找版權部的王小姐商談具體的合同……阿明，帶他去。”
阿明趕緊道：“好，李經理，我們走吧?！?/p>
內心還有點不敢相信，強勢的張導居然讓步了。
難道那首歌真得那么好？
他們離開后，王中成笑道：“繼宗，我沒想到你會讓步，連人帶歌，全要了?！?/p>
“這首歌的確寫得很好，與《慶康大帝》非常契合，好像是量身定做似的。如果放棄的話，就可惜了?！?/p>
張繼宗說道：“最重要的是，其實這個歌手唱得著實可以，我感覺就算請宋銘基老師來唱，也未必能唱得更好了?！?/p>
王中成哈哈一笑：“說得對，主題曲嘛，歌手的名氣大小，影響不了什么。觀眾們都是奔著你，還有主演們來看戲的?！?/p>
張繼宗嘆口氣：“時間已經很緊了，難得碰到一首適合的歌，干脆定下來得了。新歌手就新歌手，沒有名氣，版權費也能低兩三成?！?/p>
王中成一拍手：“收費低，品質好，這是投資人最喜歡的事了。”
說實話，拍這個戲，途中出了些事，導致預算溢出了些，雖然主題曲花費不了多少，但能省一筆，蚊子腿也是肉。
……
肥華跟著阿明找到負責版權簽約的王小姐，這是位干練精明的中年婦女。
到了這兒，肥華倒一點都不緊張了。
談合約，可是他強項。
他臉皮厚，舌頭長，能說會道，可舔可卷……
大約半個小時后，正式的合同簽訂。
那位王小姐像趕蒼蠅般把他“請”了出去，猶自氣呼呼的……
……
燕京，胡同宅院。
蘇合泰跑來找陳立行：“行哥，華哥那邊有沒消息？”
他坐不住。
陳立行回答：“不久前打了一通電話?！?/p>
“怎么說？”
蘇合泰很緊張地問。
這件事很可能涉及他一生的命運，能不緊張嗎？
陳立行摸了摸臉：“老泰，那位張繼宗導演說要換歌手?！?/p>
聞言，蘇合泰一顆心沉了下去。
劇組拍戲，是一件非常復雜的事情，各種各樣的規則都能在劇組里面得到完美的呈現。
改臺詞、改劇本；換角色、換演員……
無論多魔幻的事，都可能上演，甚至比戲里頭的故事情節還要跌宕起伏，精彩得多。
主題曲換個歌手來唱，多簡單的事？
而且，換的還是個默默無聞的“老新人”……
蘇合泰忍住內心的不甘，強笑道：“行哥，他們看中歌就好，起碼版權賣出去了?！?/p>
陳立行問：“你就沒意見？”
“我能有什么意見？本來就是試一試，甲方不喜歡，是沒辦法的事，誰都比不過甲方大呀?！?/p>
蘇合泰扮作瀟灑。
其實他說的也在理，在文娛圈子，甲方總是占據強勢的一方，說一不二，說改就改。
陳立行一撇嘴：“但是我有意見?！?/p>
蘇合泰一愣，忙道：“行哥，我真無所謂的。沒必要因為這個而得罪了對方，反而把歌耽誤了。《向天再借五百年》，可是首好歌。”
陳立行態度堅決：“連人帶歌，他們要就全要，不要就全不要，大不了，咱們另尋機會。”
這下蘇合泰真感動了，以他的年紀，還有外形條件，能被工作室簽約，已經是走了狗屎運，沒想到陳立行如此挺他，甚至不惜用版權來當籌碼，同進共退。
作為歌曲的著作人，版權賣出去就有錢收，傳播火了，名氣、后續收益滾滾而來。
這些跟誰來唱這首歌，是兩碼事。
而且《慶康大帝》劇組要換有名氣的歌手來演唱，明顯對陳立行有利。
陳立行拍了拍他肩膀，打趣道：“老泰，我是工作室大老板，你是工作室簽約藝人，我不捧你，捧誰？把你捧起來了，對你好，對我好，對工作室也好，一舉三得的事。這樣的事，必須要堅持原則?！?/p>
蘇合泰聲音有些哽咽了：“多謝行哥?！?/p>
他心里很明白，陳立行所說的只屬于理想狀況，可在現實中，很難行得通。
尤其文娛圈子，在資源方面，輕重傾斜，必有取舍。
有人上位，就得有人被拋棄。
不管怎么看，在龍卷風工作室，以蘇合泰的情況，他都是那種可被拋棄的人。
小人物的命運，誰在乎你的是躺著的，還是倒著的？
踩著就過去了……
但在陳立行這里，蘇合泰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被重視，被尊重。
陳立行笑道：“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這次不成，還有下次……”
話沒說完，電話響了，肥華打來的電話。
“阿華，談不攏，就回來！”
肥華：“行哥，成了，連人帶歌，全賣了，一共二十五萬。”
陳立行一怔：“他們同意了？”
“是的，誰叫咱們歌好呀，不同意，他們找不到別的歌了，必須同意?！?/p>
肥華也很興奮，能跟圈內大導演，大投資人談成一筆合作，可是相當長臉的事。以后在圈子，又可以吹噓一波，增加履歷了。
“那就好！”
陳立行同樣高興，堅持人歌不分離，是從工作室大局上的考慮，成不了沒辦法，可真要成了，就是一樁大喜事！
轉頭對蘇合泰道：“老泰，你要出名了，準備好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