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五，大年祭。

一大早上，家家戶戶都熱鬧了起來，年祭起，這便是過年了。

在大漢朝，多數百姓還是以耕種為主，至于其他的活計，多是在春耕秋收外，額外賺些錢財補貼家用。

不過大部分的行當，如果不是應節的，或是日常不可少的，都會歇息下來，而這一歇息便是從年前一月到年后一月足足兩月的時間。

如王家肉鋪這種生意，便算是應節的，畢竟豬肉在過年時候也有大量的需求，可即便是如此也有一個多月的休息時間。

這一段時間，也是楊鈞預備專心修煉，突破煉氣期的時間。

當然，這一切都要等過了今日的大年祭。

今早天還未亮，便有著城隍廟內的差使前來確認是否能準時參加大年祭，年祭前百位置都有此待遇。

在之前與楊鈞父子一番談心之后，王屠夫也是坦然受了這年祭前排朝拜的資格，此時自然是不會拒絕。

屋子里，王屠夫穿了一套嶄新的華服，左搖右擺，來來回回的走了又走，不時還走到店鋪前，與路過的行人打打招呼。

“年祭在正午呢，你現在著急什么。”劉氏此時倒是穿的與平常一般無二，看著激動的丈夫，開口說道。

王屠夫聞言，嘿嘿一笑。

“這回啊，算是沾了大侄子的光了，你說咱們肉鋪之后的生意會不會好到忙不過來。”王屠夫做到劉氏旁邊，探頭過去，開心的問道。

“這還用問，年祭前十啊，日后人們買肉恐怕第一時間便會想到咱們家。也是咱家小鈞本事大，竟然連城隍爺都賞識，可惜，就是好像對咱家小歡沒什么念想。”劉氏先是帶著些驕傲的說道，可說到后面又帶上了一絲的憂愁。

王屠夫對此不置可否。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樣的事情，哪由人做主，總不能像別家那樣，直接替孩子做主吧。”

夫婦兩人在堂前坐著聊天，后面楊鈞父子二人與王歡還在吃著早飯。

年節時，人便好像也懶了起來，雖然醒的依舊早，但是起床時間卻比平時晚了些。

自從楊鈞的刀法超過楊屠夫之后，楊鈞早上練刀的事情，楊屠夫便不再過問了。

“快些吃，吃完了就該把家里都收拾一下了。”

楊屠夫起的也是早的，此時正看著兩個小輩吃飯，眼中滿是慈祥。

“好的。”楊鈞吸溜著臘八粥，抽空回答道。

年祭的日期雖然每年不同，但是距離年三十都不會太遠，加之人們多是休息，就養成了從年祭便開始過年的習俗。

所以年祭這天除開去城隍廟中祭祀，也是人們裝點家中，掃除污穢的日子。

吃完了飯，眾人便開始打掃。

這年尾的打掃，寓意掃去一年的污穢，霉運，窮運，眾人都打掃的很認真，這速度也就慢了些。

等到打掃完，正要貼上一些剪紙裝點一些，劉氏卻過來催促眾人換裝。

年祭可是大事，講究一個禮敬先人，講究一個新誠，參加年祭之人都會著上自己最體面的衣服。

而今年，王屠夫得了年祭第十的位子，其他人雖然不在前百，但是作為前十之人的親眷，在祭祀中也是靠前的，衣著自然更是要注意。

待眾人全部換上新衣，便開始往城隍廟走去。

楊鈞之前來此，乃是天黑之時，入的是陰司，而非陽間廟宇，此時看來方才窺見全貌。

整個城隍廟中，爐鼎眾多，香火鼎盛，本就高大的門廳隨著近前，越發顯得宏偉。

照墻，外埕，大門，甬道，儀門，中門，前殿，正殿，后殿及兩廂護厝。

雕梁畫棟，彩帶飄飛。

“真是壯麗啊！”看習慣了那些黃泥青石的房屋，此時再看這城隍廟，對比之下，有這樣的感慨可以說是由心而發。

眾人入廟，此時的廟里已經可以說是人山人海。

在出示了自己這方的請柬后，便有人引導入了最里面的大殿。

這城隍廟在功能性上的構造是一應俱全的，但是之外的整體結構卻很是奇特，三面大開，一層一層，仿佛一個壓扁的寶塔。

中心處便是祭禮的舉行處，而在周邊，每往下一層便代表著在年祭的位置更遠一些。

王屠夫作為年祭前十，無疑是在最中央。

而楊鈞一行其余人便只能站在了第三層的位置。

很快，年祭開始，先是由父母官宣讀這一年來平淮發生的種種大事，隨后將手中的卷軸放入火中燃盡，隨后便是大主祭宣讀祭文，感謝這一年以來，眾神的庇佑，隨后便是祈求來年風調雨順。

祭文很長，閱讀的聲調也很是古怪。大主祭的聲音不大，卻能夠清晰的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

但是隨著祭文的念誦，參加年祭的眾人卻感到一股威嚴之感出現在心頭，讓人不禁肅然。

楊鈞的感知已經是極強，此時對這般感受更加清楚，這份淡淡的威壓正是來自前方不斷誦讀祭文的大主祭。

“看來大主祭本事應當也是煉氣期的修行者。”楊鈞做出了判斷，隨后便低下了頭，與旁人一般跟隨著大主祭的聲調，復誦著祭文。

當祭文也被焚燒，化作飛灰飛上天空，年祭便來到了最重要的時刻。

敬獻香火。

有城隍廟內的廟祝向每個人分發一根小臂長短的香。

隨后再由人們引燃，誠心禮敬在城隍廟中的爐鼎中。

一時間，整個城隍廟中煙氣四起，但是這煙氣也十分的奇特，寧而不散，飄搖直上青云。

明明彌漫四處卻毫不嗆人，甚至在空氣中彌漫有淡淡的清香。

在一簇簇煙火的襯托下，整個城隍廟中都仿佛是仙境一般。

當廟內香火達到鼎盛時候，楊鈞見到了讓他震驚的一幕。

在他的陰陽眼中，陰司在這一刻好像與陽間的城隍廟重疊在了一起。

牛頭馬面，黑白無常，文武判官以及眾多鬼差從陰司中走出，立于高處，其下乃是他們各自的神像。

最后，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法相從整個城隍廟后升起，莊嚴寶相，仿佛將整個城隍廟籠罩。

天空中刮起莫名的風，這風吹不到升起的煙火，只是從那些煙火中帶走了什么，又吹往眾神的身上。

楊鈞知道，那就是神們需要的香火。

一尊尊神靈，顯示出神相，享受著世人的供奉。

但是楊鈞的心里卻有一種莫名的驚恐。

這些神表現出來的不只有神相，還有神性，往日里他接觸的陰司鬼差，無論是李忠，還是唐龍，又或者兌換寶物時候所接觸的陰差，他們雖然是神，但表現出來的皆是人性。

但此時，楊鈞看著這些神情淡漠，眼神冰冷，仿佛不含一絲感情的神，他能清晰的感覺到。

這些神，在看人的時候，如視豬狗！